张芸低头看着杯里冒着袅娜烟雾的咖啡想得有些出神。
那些小孩子哪能回答那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呢。一定是自己看着他们略显天真的脸孔，心里泛起酸味，那个问题也就不自觉脱口而出。
张芸优雅地拿起小碟里的精致汤匙，轻轻搅拌几下那杯似乎被搁置很久的咖啡。然后端起优雅品尝。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动作和神态都是自然的，那种似乎天生的优雅自在，让她在这个城市里算是高档的咖啡厅里，更加显得神态自若。台斜对面，有个男人总有意无意地向她投来偷窥的目光。张芸是知道的，她心里冷笑。
诺大的透明玻璃外，霓虹灯闪烁着。密布的水珠汇成一条条河流，顺着玻璃，蜿蜒而下。也许是刚才那场暴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显得有些稀少。张芸看了看手表。
“怎么还没来？”她嘴里有些埋怨。嘀咕完，右手托着下颚，转头又看向窗外。
窗外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小心翼翼地撑着一把伞过马路。男的轻轻揽着女孩子的腰，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笑话，惹得女孩子咯咯地笑着。张芸轻轻叹了口气。
“等了很久？”一个男人在张芸面前坐下。
张芸懒懒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说呢？”张芸眼里有些哀怨。可能是灯光的问题，让她现在看起来更加妩媚。
可是男人不停地拍打衣服上的水珠，并没有多看张芸。张芸心里又是一阵哀叹。
男人重新坐正了身子，看着对面的张芸，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等一下，不是更加增添了思念吗？”说完，脸上的笑意更浓。
张芸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脸上详装生气。低下头，把玩着那个有些冰冷的咖啡杯。她想，眼前的男人，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无赖了。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难道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她有些迷惑。
男人有些难为情，以为张芸真的生气了。他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窥视的眼光后，伸手碰了碰张芸搁在桌上的玉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了，别生气”。
张芸抬起头，眼光有些飘忽。
“我没生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生气的，呵呵。”男人有些得意，张芸心里突然生气一股怨气。只是没有说什么，向站在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是一个十七八的年轻姑娘，淡施粉黛后，年轻的光彩便带着有些稚嫩的妩媚。张芸看着她的侧脸，有些出神，以致男人问她要不要再点些什么点心的时候，都没有听到。
“小姐，请问你还要不要点心？”服务员有些不耐烦，声音有些高扬。
张芸意识到失态后，看了看年轻的服务生，收回视线后，摇摇头。
“帮我上杯热的开水吧。”
服务员复了单后，踩着高跟鞋转身而去。
“怎么不再吃点东西？”男人看似无话可说随意问张芸。
“今晚跟几个同事一起吃，吃得比平时都多。”
“哦。”
“嗯。”
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窗外的雨停了，街上的行人变得多起来。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中年夫妇，或者几个知己朋友。张芸希望自己和对面那个男人可以如他们一样，亲密地并肩走在那些人群里。即使这个简单的愿望在她心里发芽，生根，长成参天大树，直到死去，男人还是不知道。因为张芸知道，这些只能自己想想。
“先生，你的蓝山。”
张芸看着他端起咖啡，看着他啜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有些昏黄的灯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张芸可以清楚看到他眼角的尾纹。那瞬间，她心里呐喊，难道自己还要等下去，等到自己如他一样后，还要等吗？
“你不应该经常喝咖啡的。”男人盯着张芸面前那只有些空的咖啡杯。
“没有经常，偶尔。”张芸的语气慵懒，让人觉得是在撒娇。
“你胃不好。”男人又端起了自己的咖啡。语气有了张芸预期的纵容。
这是关心吗？是吧。张芸心里总是这样怀疑，然后又自己尽力找到多的理由让自己信服。这种微妙的心理，张芸从来没有跟男人探讨，但应该是这样的心理才能维持他们的关系。这点，张芸没有怀疑。
春季，外边的空气还是夹杂了寒气。看着那些路上的行人有点哆嗦，即使咖啡厅里温暖得让人几乎昏睡，可是张芸还是觉得了寒冷，双手环抱自己。
“今晚，能陪我吗？”张芸有些迟疑地开口。心里明明对他的答案充满了期盼，可是还得装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张芸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快得了人格分裂症了。
男人有些难为情，双手轻轻抚摸那只略带金黄的咖啡杯。
“今晚，今晚，她说家里有事。所以，所以你知道的。”
张芸低着的头立刻扭向了窗外，略微扬起。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掩饰她眼里的失望和泪水。
“嗯，我知道的，没事。”
没事，这个词，她不知说了多少次，男人也知道她一定有事的，可是他不能说什么，张芸也不能说什么，大家都只能心照不宣。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喜欢的时候说讨厌，伤心的时候却要大声说没关系。这个很早就被揭穿的真相，可是谁也没有提起。张芸经常在她自己的文字里说，最佩服的人就是那些可以活得洒脱的人，而要做到这点，就是要做到表里如一，喜欢的时候大声说出来，伤心的时候大声哭出来。也许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活得如此，张芸也变得崇拜起来。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相对于那些昏暗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张芸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说来都不像情人。没有甜言蜜语，如果说已经过了热烈的时期，可是连体现情人感情的话语，他们都少得可怜。张芸开始有些恍惚。
“我先走，住哪里？就老地方吧？”说着，他招手叫服务员买单。
张芸知道他从来就是假装问她的。其实她的意见，至少关于住哪里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看着那个男人招手，然后掏钱，潇洒地起来离开。
张芸等男人离开10钟后，起身离开。她尽量让自己走得优雅缓慢。手机震动，打开看到男人发给她的信息。
“8806房。”
他们的默契永远都是体现在在这些暧昧的房号。多少年了？四年了吧。
在等电梯的时候，看着玻璃墙里的自己，那个有些娇艳的自己，张芸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讨厌和疲倦。她不耐烦地踱了两下脚，黑色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旁边一起等的两个男人，向她投来了不解的眼神。张芸立刻别过头。
房门虚掩着，张芸轻轻推开，闪身进去了。
张芸刚关好门，男人便从背后紧紧环抱她。
张芸刚想挣扎。
“别动，我很想你。”
当男人温热的鼻息洒在张芸敏感的肌肤上，张芸感觉到一股燥热从下腹窜起。她闭上眼睛。
“我们才隔了两个星期不见而已。”张芸微弱地说着。
男人抱起她，移到大床上。
“可我想你，你知道吗，我想你。”
边说着，边解开张芸的衣扣。
张芸看着他，看到他眼里那种熟悉的欲望，那是情欲。记得当初的不懂到现在的熟悉，张芸清楚地记得属于这个男人的情欲，也许只有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才会忘记他的工作，他的家人。对于曾经一度憧憬爱情的张芸来说，这是悲哀的。
男子急切地寻求身体的慰藉，自动忽略了张芸眼里的哀伤。
欲望总是来得如暴雨般的凶猛。男人也许可以将爱情和性都分开来进行，而且都可以很投入。可是女人呢？张芸掂量这个问题很久，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至少她不行。女人总喜欢将爱情挂在嘴边，即使身体寂寞了，可是她只能让那个男人碰。但一旦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存在嫌疑的时候，她的身体即使在呐喊，女人也变得有些压抑。
身体上的连结并没有带来如期的快乐。每次都是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能投入，张芸觉得自己体内总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撕扯着。张芸爱着这个男人，可是明明知道这段感情充满了不确定或者早已看到了深渊，可是她不能如舍弃一双往季的新鞋般决裂。
张芸，你疯了，难道你还想继续这样？
当云雨过后，张芸默默推开他，自己起来，走进了浴室。
让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她用力地擦着身体，直到肌肤变得通红。为什么要这样？张芸也不知道。心底似乎要将男人留在自己身体的痕迹都洗掉才甘心。
她看着镜子里变得模糊的自己，还是姣好的面容，雪白娇嫩的肌肤。张芸用手抚摸着镜子里的tong体。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恋。
他大概也就是喜欢自的年轻与美好，这段所谓的爱情才得以会持续到现在吧。
张芸心里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如妓女一般可耻下贱。
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酣睡了。张芸看看时间。于是推醒男人。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吧。”
男人迷糊中看了看手表，连忙起来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张芸在一旁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男人，心里有些得意。这个在人前永远镇定自如的男子，只有自己才知道，他也有慌乱不知所错的一面。可惜，他慌乱的一面并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当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的时候，她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房间里的灯被全部熄灭，只有黑暗温柔地包裹着张芸。在这样的黑夜里，张芸会哭的肆无忌惮。三年来的秘密，没人知道，没人安慰。这样的张芸，只有哭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