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会舍她而去的。张芸没有流眼泪，她仰着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着，刚才不久，那个男人才拥着自己入怀，可是现在却回到他的妻子身边了。说了那么多的爱她，到底哪句才是真的？还是所有的话都是空话来的，只是在那个场景下催人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根本就不用被责任所捆绑着？大概在张芸面前，唐浩会这样吧。张芸坐起来，走到床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下面的灯光有些稀疏，小城市里的夜生活总是短暂而冷清的。
她只要他陪陪自己，张芸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是，只要一晚，只有一晚就可以了。真的可以吗？张芸总是逃避这个自问的问题，因为她不能回答，她害怕，害怕一旦揭穿心底的秘密后，她会变得疯狂。但也只是一晚，唐浩总是有理由让张芸死心。不能贪心，不能要求更多，张芸就在一次次的失望后，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渴求，唐浩还是残忍地用行动拒绝了自己。爱情，说穿了，也只是一时的肉欲冲击下的昏话，清醒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张芸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要真正洒脱地离去，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回头。
打电话给David，张芸心里会觉得很愧疚。毕竟每次都是自己心底感到绝望的时候才会想到他。能说利用吗？这个问题她问过苏珊，可是苏珊却说，你不用这样自责，其实女人需要男人，大多时候都是因为自己心底有某些缺憾的时候，或者寂寞，或者悲伤，或者脆弱。苏珊属于哪种？张芸虽然很想知道，可是最终将话吞进了肚子里。自从上次闹出自杀的事后，苏珊似乎变得安静了很多。以前喜欢在张芸面前谈论她跟自己男友的甜蜜，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可是现在在电话里，两个女人会被大段大段的沉默所包围。张芸很害怕这种情况，这让她感到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她能感知那段苏珊的呼吸同样带着尴尬，可是却无能为力。
爱情，要么拯救一个人，要么毁掉一个人，似乎没有折中。不敢跟苏珊提这句话，大概也是害怕自己承认事实。
跟唐浩的爱情毁掉了自己吗？张芸不知道。
电话通了，David的声音传来。
“还好吗？”他首先开口。
“好。”张芸没有解释怎样的好，通常只说一个好字就没有下文的人，不会是真的好。心情舒畅的时候，人们总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能感受自己的幸福，所以会变得格外的善谈，甚至滔滔不绝，而大多都是细节的话语。可是张芸一个好字后就没有了下文。
David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她的话。
“去医院了吗？”
张芸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回答说没有。
“为什么？”David的话里没有太多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喜怒。张芸开始猜测，他会不会因为这样而看不起自己呢？他肯定在飞快地猜测自己为什么没去医院的原因吧。
张芸没有出声，沉默后，她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你是聪明的女孩，你应该清楚自己的选择，但无论如何，请不要将我排斥在你的思考之外。David用手机发了短信过来。
张芸看着，心里似乎被人用力扭结的绳子般难受。她想大喊，可是不能。
如果可以，你能过来陪陪我，就我们两个，好好的呆在一起。
张芸按着这行字，看着发送成功后，关机，倒头窝进有些冰冷的被窝里。想着跟David一起走在绿色的田野里美好的情景。她是懂得自我安慰的，努力想着，直到筋疲力尽，最后终于睡过去，没有梦的梦乡。
是春天？夏天？张芸似乎有些茫然。她将自己的辞职信递给校长的时候，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为什么？”很简短的问话。
张芸原本准备了好听是说辞，可是看着眼前的校长，这个老男人，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有说实话的理由。
“爱情，不得已。”说完，她看向窗外，那个宽大的窗外。
老男人沉默了一会。双手交叉。这是防卫的姿势吗？张芸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余地？”
张芸想了很久。
“没有，爱错了，累了。必须这样。”还是一样简短的回答。没有过多的解释。
老男人站起来，慢悠悠地来到窗台旁，张芸看向的那个窗旁。
“爱情，确实是累人的东西，可是人类还是飞蛾扑火。你说我们一边说自己是最聪明的动物，其实跟最愚笨的动物有何不同呢。”有些自嘲，他没有转过身，说话的时候，肩头有些颤抖，似乎在轻笑。
张芸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跟这个是她上司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她只知道他是校长，可是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一丝一毫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她平时就远离那些小道消息，她不喜欢听别人打探或者谈论别人的私隐是非。知道越多大概会更累。张芸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就在此时，她突然对眼前这个平时一脸严肃老男人感到好奇。这个人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这跟自己辞职有什么关系？张芸这样想的时候，有些好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只是掩饰性的。
“校长，请你批准。”没有太多的请求，可是语气里有着坚定。
校长转过身来，看着她。看了一会，走回办公桌旁，在那份崭新的辞职申请右下角签了名，然后拿起递给张芸。
张芸此刻对眼前这个称之为“校长”的男人多少有些好感。起码他没有为难自己，虽然给自己讲了句显得莫名其妙的话。
“谢谢。”
说完，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如果反悔，就来找我吧。”
这应该是最仁慈的上司吧。张芸心里想，回头笑了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芸告诉自己的家人自己辞职的事。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张芸。张芸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确定要这样吗？”张芸的父亲放下饭碗，认真地问。
“你看我不像确定吗？”张芸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反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