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听到妻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后,唐浩才会暗自叹气。毕竟真心爱着的女子,怎么能简单地忘却,何况是对方没有告知的情况下突然消失了。这是一种折磨,它让唐浩一停下来就感到锥心的疼痛,那种疼痛越来越清晰。
没有谁能倾诉,唐浩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独。但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这种高难度的乔装不是他的强项,许萍似乎觉察到了,但始终守口如瓶,什么都没问起。
这天晚上,他没有如此下班后就回家,他开着车在商业区里兜着圈子。走走停停,他在不停地搜寻着,希望能突然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当意识到自己的幻想后,他苦笑了一下,将车子停在一家酒吧前。
这是家安静的酒吧。不大,可是装潢得恰到好处,无处不显示着主人的独到品味。店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安静地喝着酒。店里播放的是王若琳的Let’sstartfromhere。他的车里有王若琳这个专辑。是张芸为他选的。他不怎样喜欢这类型的音乐,毕竟年龄上的差距,可是只要是张芸送的,他都觉得高兴,这个女人关心自己的每个方面,所以无论接到什么都觉得贴心妥帖。现在听到,他不觉有些沮丧。点了啤酒,独自举杯喝着。
唐浩不喜欢喝酒,除了必要的应酬,很少碰酒。酒是既伤身又伤神,他是个理智的人,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只是,当无人倾诉的时候,他似乎委屈地发现,只有酒让他觉得心里的郁闷稍微得到一点点的宣泄。这是一种作践自己的方式。喝得越来越多,可是还是无法麻痹思想。
唐浩没有自己开车回去。回到家的时候,早已烂醉如泥。跌跌撞撞地打开大门,摸索着走进家。打开灯,就直奔洗手间。他难受地呕吐着。胃里翻江倒海,努力抑制那些东西往上涌,却一次次失败。许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为他拍打着后背,另一只手用力地扶持着他保持平衡。
即使醉着,唐浩依然能感觉到许萍那锐利的目光在旁边盯着自己,审视着自己。他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觉得羞耻,似乎已经赤裸裸地站在许萍面前,似乎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不能隐藏,它们自己一个个从自己的心里最深处用力蹦出来,展露在许萍面前。唐浩用力想甩开扶着自己的许萍。那种难受让他不顾许萍的感受。许萍被他用力甩开,向后踉跄几步,站稳后,她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她不能接受自己丈夫居然这样对自己的的事实。
唐浩两只手支撑着站直,回过头盯着自己的妻子。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时正惶恐而又紧张地看着自己,显得可怜而且无辜。唐浩再次低下头,一阵狂吐后,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你去睡吧,我没关系。”他说完,闭上眼睛。
“可是……”
“我不用你管!”这是粗暴的,一向温文尔雅的唐浩不见了,他这时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难受也好,孤独也好,只要一个人呆着。
许萍又是愣愣地看自己的丈夫很久,最后流着泪慢慢回睡房。她整夜都辗转难以入眠。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明显地暗示着她,是她一直自欺欺人,认为只要自己耐心地呵护这个家,这个男人,自己一直认为的幸福会一直都属于自己的。可是今晚,唐浩为什么要残忍地撕破这个早已稀薄的保护层,非要自己看到血淋淋的事实才甘心。许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成两半了,脑袋变得混沌,双手死死地抓住被子边沿,可是哭泣声还是从紧咬的牙缝中钻出来。
唐浩知道许萍在哭,他明白她为什么要哭。许萍是自己的妻子,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可是自己无法抑制对她残忍,就如这么多年来,无法对她付出自己内心最炙热的感情,或许那些炙热的感情早已不见了。他懊恼,他一向崇尚理智,可是今晚却自己灌醉自己,然后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伤害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女人。这个算什么男人?这样想着,唐浩用力地拉扯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许萍终究放心不下唐浩。她悄悄走到洗手间,看到不久前冲着自己说不用管他的男人。他已经睡着了,就像刚才那个姿势,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壁。他的脸上带着许萍不熟悉的疲态。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像一个累极的小孩,就这样睡过去。许萍心痛得直流泪。蹲下去,才发现唐浩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发烧了。这个认知,让许萍不顾弄醒他后会怎样的后果,连忙用双手拉他起来。
“快起来,你发烧了。怎么可以睡着这里的,你以为自己的铁人啊……”许萍一边用力扶住摇摇欲坠的唐浩起来,一边哭腔着责怪。
这是一对曾经经历过许多时间后的夫妻。不关爱与不爱,两者之间早已牵连在一起。唐浩昏昏沉沉中,听到许萍在一旁不停哭着说的话,心里既凄凉又温暖。无论自己爱谁,这个女人都会陪伴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不赶走她。这个意识让他惭愧的同时,心里的难受更是加深了。
这一晚,唐浩发着烧,不停地辗转,痛苦地呻吟,还间断地呕吐。许萍一夜不眠地守在自己丈夫床前,喂他吃药,不停地为他量体温,为他拿东西装那肮脏的呕吐物。所有的一切都在静静地进行,她是他的妻子,他需要她,所以她全心全意地为着这个男人。她甚至无暇去顾及不久前就是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耻辱。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唐浩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人也真的睡过去了。许萍松口气,一阵浓厚的倦意袭来,她便趴在床沿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