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啊?那我把这个给你。”她将手里的向日葵献宝一样拿出来,然后笨手笨脚地放到石像头上。
“噗——”有只银白色的小兽忍俊不禁,“至少编成个花环再放上去……”
“狐仙,谢谢你保护花花和花花的妈妈。”小女孩说,从她的眼睛里掉出几颗晶莹的泪珠。
它知道她的妈妈在三天前死了,是被恶灵杀死的。
“狐仙,我还会再来看你,再送给你好看的花。”
她转身离开,一路抹着眼泪。
“为什么要谢我?”它瞅着石像头上的花。
“我什么也没有做……”
“真是讨厌的小鬼……”
一只鬼面蛾落到向日葵的花盘里,翅膀缓慢地扇动,肥胖的肚子不停颤抖。它停歇了片刻便又飞起。
花从石像的头上掉到地上。
槐花村,一个与恶灵共存的村子——第一卷《鬼面向日葵》。
开篇:
我所就读的中学属于封闭式学校,即便周六周日也不允许离开校门,但是到了寒暑假规则会完全相反——学校要求全体学生在放假三天内离开学校,不允许任何人逗留。为此很多人甚至要提前二十多天购买车票。
但是很少有人对后一条校规提出异议。实际上在假期的前两天大多数学生已经以各种方式踏上回家的路。
留到第三天的少之又少。
我遇到魏青葵就是在放假后的第三天。三年级的寝室在宿舍楼五层到八层,从第二层开始每层设有自习室,自习室对着中间的楼梯,这时候因为整座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自习室里十分安静。
我买的车票时间在傍晚,为打发时间一早起来便跑到六楼的自习室写寒假作业。
写了十几页忽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我抬起头发现一个穿着与我相同的三年级校服的女孩子站在我的桌子前面。她长得很漂亮,相貌清纯活泼,黑直长发及腰。
“你说什么?”我将手伸到脑袋后面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顺便看看自习室里是不是还有第三者以确定她是否真的在和我说话。
“那个……”她的神色局促不安。
“等你想好了再对我说好不好?”我说。
“对不起……”她显得更加紧张不安。
“啊……”
“怎么了?”
收回右手,我望着夹在食中两指之间的钢笔:“我忘了……好像划到……”伸手摸自己脖颈。
这一次真的划上了。放下握笔的右手用左手摸索。
“等一下!”她说。
我停下,审视着她。
她走过来从我左手里取出一支铅笔。我想起刚刚使用计算器时用左手记录数据。
呼——
深呼吸,抛开满脑子的数学题方程式。我放下右手中的钢笔,推开书和笔记本。
“什么事?”
“那个……”她说,“我帮你擦掉吧,钢笔水干了就不好擦了。”
“不用管它,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是的。”她咬了咬唇,眼神躲闪,过了三秒钟终于继续说下去:“……我帮你擦干净吧。”说完飞快转身走出去。
她说话要有她走路时的果断就好了。
我望着桌上的钢笔,脑袋里又出现刚刚那道数学题。从走廊传来流水的声音。
她回来的很快,流水声停止大概四秒她便出现在自习室始终开启的门旁,手里握着一块折叠的粉色手帕。
“可能会有点凉。”她走到我身后,一只手稍稍拉开我校服的衣领。
“有两条……”说话时她用浸湿的手帕擦拭。
“是不是有点凉?”
“没有。”
“干净了。”她微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再一次问她。
她脸上的微笑渐渐黯淡下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悲伤。
我忍耐着,等待着。
五分钟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看着我:“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相信。”我说。
我不相信的是她犹豫许久竟然只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或许是我回答得太快使她没能听清,她神情茫然的凝视着我。
“我说我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字句清晰。
“你能不能帮帮我?”她问。
……
我沉默,望着她的眼睛,很久,直到桌上的铅笔滚到边沿位置下一秒便会掉下去。
“不能。”我说,左手捉住处于坠落状态的铅笔,让它绕着大拇指转一圈,然后放到书与笔记本之间。
她目光垂下。
过了一会儿,她又现出微笑:“谢谢,对不起啊……小米……”
……
“你认识我?”
她笑笑,无奈的说:“我叫魏青葵,和你一个班,座位就在你后面。”
“哦……我叫米小米。”我又仔细打量打量她的相貌,大脑搜索不到关于她的信息。
“我知道。”魏青葵说。
“我不太会分辨人的相貌特征。”我说。到现在为止在班级里我只记住了各个班委和同一个圈子里的部分同学。
“我知道,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魏青葵说,“原来是真的。”
她翻了翻我桌子上的书,问道:“你在写寒假作业?”
“哦。”
“嗯……数学啊……”腮边露出一对小梨涡,她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完全看不懂。来年就要中考了啊……唉!可怕,可怕……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扭回头望望墙上钟表,她又问我:“十一点四十二分,你要不要去吃饭?”
“不去。”我说。
“嗯……那好吧。”她转身走出去,走到门前的时候扭回头对我微笑。
“再见,小米。”她说。
脚步声向下,渐远。
自习室恢复了安静,我重新拾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缛长的方程式。
写到一半数字断开,“5”的下半部分只有白色的划痕,在笔记本角落里划了两下——除了划痕什么也没有。钢笔水用尽了。
放下钢笔,拾起铅笔,我没有写下去。
呼——
深深吐出一口气。我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黑色韩版皮鞋,黑色高筒棉丝袜,黑色百褶短裙,红黑亮色夹棉小袄,双手插兜,一条黑色细线从左边口袋向上延顺到耳朵旁边,黑色头戴式耳机,深褐色披肩卷发,娃娃脸,米身高,正常体型。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吐出一口气,右手离开口袋探到身后将帽子拉到头上戴好,转身走向房门,途中拎起双肩背包背到身上。
正月,纷纷扬扬一夜雪,新晴,无风,略冷。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MP3中的音乐空白了2秒钟。我又隐约听到风铃的声音伴着细微悲伤的低语。
荒废的小花园残存着枯黄的树影杂草,不见人迹,只有几只麻雀在其间蹦蹦跳跳或者突然飞起。
呼出的白气挡住了视线。
搭乘火车,换乘客车,步行半个多小时,到达槐花村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矮小的老式民居稀疏分布,积雪中露出几条黄黑色路径,村子里不时传出一声炮响,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火药味。
或许时间较晚,进入村子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而且,除了那小鞭炮的一两声村子里再没有其他声音,我知道偏僻的乡村本就较城市安静,但是连鸡鸣、狗吠也没有就让人稍感怪异。
离开干净的小径,踩上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仍没有一只狗发现我的到来。
或者这村子里竟没有养狗?
隐隐有些不安,我向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有一棵老槐树……”
……
“哦,是,但是那棵槐树比其他的槐树大很多……非常大……”
……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在那里等你。”
昨晚电话里魏青葵曾这样说。
我抬头望过去,明白为什么她会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即便不刻意寻找,远远的那棵树便闯进视线:巨大的黑色树干半倾微斜,树枝交错高高举向天空。
希望她已经如约等在那里。
老槐树已近、更近……脚步停下,我望着老槐树,我们之间只隔着两排房子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
我在犹豫,满腹踌躇。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来时火车上吃了冷水泡的面,或许是因为周围过于安静,或许是因为这土地对我来说太过陌生……无法说清的滋味,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往那个方向走,不想再接近那个地方、那棵老树。
不安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抬手想戴上耳机,我想起口袋里MP3的电量早已耗尽。
“叭!”近距离突然一声炮响,吓我一跳,反射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篱障边有一个小男孩,七八岁模样,戴着顶红帽子,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他的手里握着一支香,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半截鞭炮从上面拆下一只小炮插在篱笆的缝隙里,然后用那支香点燃。
——“叭!”
我听到的炮响大概就是这个了。
嘟——嘟——嘟……“喂?”
——“我到了……”
——“是吗?我也在老槐树这边。唔……没有啊,你在哪呢?”
——“听到鞭炮响了吗?你来这边找我。”
——“哦?哦……哦!听到了,我马上过去你等我下。”
将手机放回口袋我的眼睛仍看着不远处放鞭炮的男孩,他自顾自地放自己的鞭炮,完全沉浸在这个有趣的游戏里。
也许在偏僻的山村都会流传一些诡异的故事,但是像槐花村这样多的一定没有多少,将魏青葵讲述的故事整理整理几乎可以凑足半本《怪谈新耳袋》,这些故事不止诡异更加恐怖。
赶夜路的老人……好心地走近前搀扶……他慢慢抬起头……突出眼眶外滴溜溜乱转的眼球突然爆裂。
六个小孩子在玩捉迷藏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七个……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是谁。
一个人走在路上……后面传出拖铁锹的声音……回头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又一次回头……撞上一个嘿嘿傻笑的女人的脸。
几个人晚上开完村会回家,边走边聊天,突然响起男人酒醉的声音,闻到一股酒味,或者其中的一个人突然像是酒醉一样胡言乱语,呼出的气也含着酒味。
……
还有那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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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