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进来。”本就只是斜靠着的诗宛微微侧身，声音，竟是清冽。
话音未落，秦征便入了视线。
不如陆由多礼，秦征拱手道：“夫人，窦寇侵城。”没有抬头，错过了那对眸子的过分平静。
诗宛起身：“我们去城头看看。”
天色，连微亮都够不着，本该宁谧的天空下，却是火星点点。
所有的将领早已等在楼口，轻声商议着对策。
诗宛莲步轻移，这一处的安静尤为突出。另一头，陆由正匆匆赶至。
窦寇军队行军声可以听见分毫了，众将抬头看着诗宛。一位将军耐不住气了：“老子带兵杀他个片甲不留！”
劝他的竟是秦征：“白日的鲁莽已经尝到后果了，这次，无论如何，我们定要小心谨慎。”
陆由看向诗宛：“夫人觉得如何？”
诗宛淡然道：“依宛儿浅见，窦寇此举，意在拿下燕关，必倾巢而出。看窦军数量不止我军数倍，我们也只能智取了。”
“夫人的意思是说，我们该出兵攻其后方吗？”
“军师真是好智谋。”
左将军犹豫了会儿：“我军本就力量薄弱，若是分兵力攻打窦寇后方，取胜几率不高，更何况窦军堵住了所有道口。”
“如今，也唯有此计了，”诗宛微微一叹，“秦将军意下如何？”
“末将誓死追随夫人。”秦征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不过，夫人，右将军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要瞒过窦寇潜入敌方并不是一件易事啊。”
“夫人。”秦征派来跟在诗宛旁边的侍从插口道，“我知道一条小道能通到燕关郊外，我之前无意中发现的。”诗宛浅笑，多亏了抱琴贡献的心力啊。
“如此甚好，”诗宛微笑，“秦将军、左将军以及三名主将迎敌。右将军带领其余人进攻窦军后方。”
“城内不需兵力吗？”秦征讶异地问道。
“诗宛在，燕关在。”诗宛目光如炬。
“是。”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士兵蓄势待发。
看着即将出发的将士们，诗宛高声道：“你们，为了什么而战？”
先是一愣，接着朗声齐喊：“为了江南而战！为了慕昭国而战！”
“你们，是在为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战啊！为自己的家人而战！为自己而战！要记得，你们不是一个人！”
“是！”
“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怕的呢？你们的家人，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回家，我希望，多少人在这里，还是多少人回去！记住，怕死！所以，我们不能输。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仍是淡淡的微笑，却出乎意料的能安定人心。
“听到了吗？夫人让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呢！”喧嚣声四起，皆是一脸的动容。
渺茫的月亮散发出清冷的光辉，诗宛对这月亮微微一笑，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分外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圣洁，这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他们脑海里的词语。
陆由仿佛不经意地望着城头最高的城楼开口：“登高方能望远。不知谁方能站在最高处给予我们的士兵战斗的力量。”然后，浅笑着看着诗宛。
旁边的一个小将皱着眉头：“军师－－”
诗宛笑笑：“军师此计甚是高明。”转身向城楼走去。
“军师－－夫人－－那里可是敌军目标最为明显的地方，夫人不熟于武艺，还是……”
“无妨，”诗宛淡淡道，“与君协力而为。我信任着我们的将士们呢，我将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胜利！”回眸淡笑，翩若惊鸿。
诗宛立于墙头，白衣飘渺，淡淡的清风拂过，及地的衣袂缓缓飘起，乌黑的长发随意扬起，仿佛神女莅临，浅笑若兰。月光的清辉淡淡洒落，飘落在人们心间。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信心与信仰，一如，当年全心信任着他们的最高统帅。
拼搏。厮杀。
不住溅起的血花。
沾染了无辜的大地。
这般人间的炼狱。
秦征带领的慕家军，正如传闻中的铁军，势如破竹。
天。拂晓。
尽管多了几倍的军力，窦寇却丝毫套不得便宜，看着那个犹如仙子般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使劲摇了摇头。这场仗，再拖下去，就是他输了。
拿弓。
窦寇之名，得来不是其他，而是他的黄金弓。
一弓出，百鸟没。
二来，是他的弓箭队，百发百中，所向披靡。
望着蓄势待发的弓箭队和拉满了弦的黄金弓，诗宛愣了一会儿，柔柔地笑着。这把弓－－远处的窦寇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箭术，这样的时候了，还如此从容吗？他，看不透她的笑。
远处的秦征看着窦寇手里的弓箭，大笑道：“窦寇小儿，仅用一弓就想震住我们慕家军吗。弓箭队！”随音落，簌簌的声音，弓箭队列阵。
窦寇示意了一下，手下立即竖起遁甲护着窦寇。
两方的弓箭队皆是尽了全力，顷刻间，箭起箭落，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窦寇的手没有放开。弓，仿佛随时会弹出。
诗宛淡淡地笑着，没有移动分毫。
明知道可能送命，还不远离开半步吗？他一向不屑于这样的举动，此刻，却不由地想到，若是慕昭国全是这样的女子，那样的男人，恐怕，他无法近距一分吧。
眼神一紧。燕关，他要替他的主上讨回来。当年若不是那个狗皇帝，他的主上也不会……凌厉地注视着女神般的诗宛。他无意对他，只可惜－－
再迟了分毫，恐怕，他就没有翻身之机了。
眼神渐冷，窦寇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右手。
长箭，离弦。
破空而出。
听不到周围任何嘈杂的声音，诗宛微笑着，仿佛没有看到那飞驰的箭。她，不会离开，也无法离开啊。纵然一个身形便可以阻挡。淡淡地看着微微亮起的天空，晨曦，就快降临了吧。
“夫人－－”“夫人－－！”“夫人！！！”叠起的呼喊声。
窦寇笑笑，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箭术，父亲传给他黄金弓的时候，曾说过那样一句话，不破燕关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