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老三急匆匆地把狐小七抱回洞中,剩下的几只松鼠妖一见平日里调皮可爱的小狐狸病恹恹的昏迷不醒,一个个都心痛得不行,心肠柔软的松五妹甚至偷偷去溪边捕了许多尾银鱼,想着自家小七一醒来,一定要好好安慰它,让它好好开心一回。
原来这狐小七虽生为狐狸,却与一般狐狸本性不同,不爱吃鸡,偏偏爱水中所游之物,尤其以蔓渠山下的银鱼为最。而妖精的修炼,妖灵越纯净,修炼起来则越容易,妖术的力量也越发强大。甚至有些妖精因此而只食用山中清露。因着狐小七本身妖力微薄,松老二更是禁止它沾任何荤腥,每日里吃的也不过是蔓渠山下结的红果。狐小七性子狡黠,总能趁着松老二不备之时跑去溪边捕鱼,虽然十有八九会被逮住,但亏得它对这银鱼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屡败屡战,竟也偶尔能得手一两次。每每这个时候,狐小七口衔银鱼满山跑的身影以及跟在她身后冷着俊脸追的松老二便成了蔓渠山脚下的一道风景线。
只是不料狐小七这一次的昏睡,竟足足睡了五天五夜也没有醒过来。蔓渠山脚下也因为缺少了这只妖见妖爱的小狐狸而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虽然平日里狐小七调皮不已,但那毛茸茸的娇小模样配上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任谁看了也心生喜爱。
看着小七昏迷不醒的模样,松鼠一家急了,把蔓渠山山脚下有些交情的妖都找了过来,却没有哪只妖有办法将它唤醒。最后,松老大没办法了,托了云雀妖给自己那对只生不养不负责任的老松鼠妖夫妇捎了个口信,让他们速速赶回。松鼠妖夫妇当时正在和新结交的鲤鱼精把酒言欢,一听到口信,顿时扔下手中的琼汁玉液,告辞一声便要走。鲤鱼精本就是一个热心肠的妖,何况前不久松鼠妖夫妇从鹰爪下救了他一命,听说松家出了事情,立刻起身跟在他们身后,松鼠妖见状心下很是高兴,说不定鲤鱼精真能帮上忙。
等松鼠妖夫妇携同鲤鱼精回到蔓渠山山脚下,正是狐小七昏迷的第七日。松家兄妹见他们赶了回来,也顾不上生气,领着去看昏迷不醒的狐小七。
松老爹探了探狐小七的妖力,发现竟然如同普通狐狸一般没有丝毫妖力,而它的身体也不像是有什么异象,完全找不到原因。这下松家几兄妹更是大急,连平日里最为温和稳重的老大也沉下了脸,松鼠妖夫妇顿时惭愧不已,再看其他几个孩子,都一个个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松老爹老脸一红,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鲤鱼精说话了。
“我看这娃儿有些不同,世侄先别着急,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救醒它。”说着,往腹上摸了摸,变出一块深黑的鳞片递给松老大。“你把它磨成粉末兑水喂给这小娃儿。”
松鼠妖夫妇大惊,忙忙阻止。“老弟,这可万万不可,这鳞片可是你成龙的必要之物啊,小七的事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原来鲤鱼精拿下的那块鳞片正是它身上最重要的一块鳞片。跃龙门时需要它来凝聚全身之气,如果没有它,就无法进化成龙。而这鲤鱼精的功力已经十分深厚,成龙也是指日可待。他此时将鳞片拿了出来,就等于是放弃了成龙的机会。松鼠夫妇越想越着急,只差没从松老大手中将鳞片夺过来了。鲤鱼精却笑着摇头。
“我早就没有了成龙的念想,如今活得如此自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提高妖术成天被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住。何况,我跟这娃儿也有些缘分,就当是给它的见面礼吧。只不过我取了这鳞片,妖术会弱掉五六分,暂时只能以原型支撑,恐怕要叨扰大哥大嫂一些时日了。”
说着,鲤鱼精环视四周,这山洞虽是天然的芙蓉石构成,却因着妖界近些年来喜好人界的生活方式,洞里布置得甚是精美雅致,壁上悬着几颗藏着灵力的玉石,散发着莹然的辉光,一些从凡间得来的大小物件搭配其中,衬着芙蓉石的玫瑰色,很有几分人类所说的碧玉小家之感。
随着视线转动,目光落在摆在紫檀木桌上的精致瓷碗上,伸手扬了扬,那瓷碗顿起,骤然飞至手中,倏然化作一个剔透的水缸,又抬手凭空引了一股水流冲入缸中,在松鼠一家目瞪口呆中化成一条身长五尺有余的红尾银身鲤鱼直直跃了进去。
松家兄妹也不及细看鲤鱼精的模样,一心都系在小七身上。松老大将鳞片碾碎兑了些山间清露喂给狐小七喝下去,众妖都屏气凝神守在榻边等着它醒来。狐小七迷迷糊糊动了动爪子,众妖心下欢喜,知道这是它就要苏醒的迹象。不一会,狐小七果然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眼睛里像是闪着琉光,呆呆的看了几眼面前的一窝表情兴奋不已的松鼠妖。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双浅白色的大眼。
鲤鱼精知道自己的鳞片发挥了作用也很是高兴,见狐小七的模样十分可爱,心下更是大喜,又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半晌也不移开,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狐小七突然开口,准确地蹦出一个字:“鱼!”
松家几兄妹还来不及从悲喜交加的自家娃儿终于长大了会开口说话了可惜说的第一个字竟是是鱼的情况中平静下来,就见眼前白光一闪,狐小七矫捷地跳入水缸中,四只爪子牢牢抱住鲤鱼精,张开小口,露出两颗锋利的小锐齿,猛地咬了下去。然后,一声惨叫在洞中响起。
“小七快松开,鲤叔叔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松老大温声斥责,眼中却是有几分宠溺。狐小七犹自不肯松口,咬着一大块鳞片含含糊糊地开口:“鱼鱼……”松老大见鲤鱼精痛得不停摆尾,搅动一缸的水激荡起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面色却严肃了些,伸手便去捞那浑身湿漉漉的小家伙。狐小七恋恋不舍的松了口,四只爪子却牢牢抱住鱼脊不肯撒手,一众松鼠好说歹说才把它哄下来。
狐小七被拎了下来,就感觉到四周气氛有些严肃,抬眼看去,只见松家的六兄妹各个都板着脸看着自己,心内不由得惴惴,就在松老大正要再次开口时,狐小七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分说扑到他身上,脆生生地叫道:“大哥”,松老大顿时喜不自禁,也不记得要去责骂它,在连声的“大哥”里只觉得浑身飘飘忽忽。剩下五只一听小七迭声甜甜地叫着大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嫉妒。狐小七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松老大的衣襟,转而扑向剩下的五兄妹,等一个个喊过来,六兄妹才发现自己衣服上都留了几道湿湿的小爪印,还间或粘了几根毛在上面,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待到狐小七走到松鼠夫妇面前,俩妖眼巴巴地看着狐小七,盼着它喊声爹娘,心想总算有个机灵可爱的孩子了,又默默在心里感叹着亲生孩子们都太过懂事,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撒娇。却完全忘了这几百年他们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云游。
松老爹率先开口:“小七啊,我是你家哥哥姐姐的爹爹。”画外音无非就是暗示他也是狐小七的爹爹。
狐小七歪着小小的脑袋看了半天,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美人伯伯、美人伯母。”
一众妖愕然,不知小七怎么就知道松鼠夫妇不是它的爹娘。
松老爹心里纳闷,难道是六个孩子和自己夫妇长得不太像?想了想,笑眯眯地开口:“小七啊,我可是你大哥的爹啊。你大哥如何称呼我,你也便要如何称呼我。”眼睛不停地示意着,等着它改口。
狐小七伸出嫩嫩的爪子挠了挠软软的耳朵,有些疑惑地道:“大哥的爹。”
松老爹霎时有些尴尬,红了一张老脸,不死心地再次诱道:“你叫大郎为大哥,自然应该和他一般称我为爹爹。”六只小松鼠妖齐齐在心里鄙视一下自己不要脸的老爹,却也没有开口阻止,都想看看小七会不会上当。
狐小七耷拢着耳朵,声音弱弱地道:“你不是爹爹,你是伯伯。”水灵灵的眼睛里却有着执拗。
松六郎心下疑惑,难道小七还记得自己是被大哥抱回来的?
“小七,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狐小七抽了抽粉红的鼻翼,小声地说:“山下的妖都叫你们松家的老几,称呼我却是狐家的小七。”说罢,垂着小小的脑袋盯着地面,小爪子在上面来来去去的扒拉着。
松大娘原本也想哄着小七叫一声娘,眼下见它恹恹地样子,以为它仍旧记得自己被亲生爹娘抛弃的事情,不由得心疼起来,不由分说把狐小七抱在怀中柔声安慰:“别听你那不要脸面的伯伯瞎说,小七乖,不要难过。”狐小七看着松大娘温柔的眼神,感受着顺毛的舒适,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松大娘见它如此依恋自己,心下更是高兴。只剩下松老爹无比郁闷地在一旁眼红的看着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题外话------
鲤鱼精身上这块极其重要的鳞片,其实就是化龙以后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