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星空下,已经很长时间了。
天色渐渐发白,他们已经绕着营地走了两圈了,冷亦寒还是在沉默。
他不知是忘了,还是习惯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放开萧色色的左手。
他的手一直冰冰的,她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希望把自己手上的热量传递多点给他。
冷亦寒右手一紧,牢牢的回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萧色色感觉他的手温暖了一下,轻得象一阵微风。
“从小我就跟我大哥的感情很好,他样样都比我优秀,却总是谦虚的把所有的荣耀都让给我。”冷亦寒站在一颗树下慢慢叙述那些让他怀恋的过往,他的身上再没了平时的桀骜冷酷,只是一个陷入往事里的伤心人。“所以,从小到大,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比大哥厉害,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有多优秀,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夺得了全市射击赛的冠军,可是他用的是假名字,除了我谁都不知道他获得的荣誉。参军后他也是获奖无数,那些奖状他从来不摆出来,都藏在书柜里……”
徐徐的清风吹来,令他的声音显得飘渺。
萧色色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的回忆,伤痛着他的伤痛。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荣誉都掩藏起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冷亦寒像是在问萧色色,可又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他说,如果你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获得了多少荣誉,那你会骄傲自满,那样永远都不会进步。当你把一切清零的时候,才有动力去赢得新的荣誉。”
“五年前,我跟大哥一起去边疆执行任务,奉命抓捕发动动乱的枭雄,可惜最后……”说到这里,冷亦寒的声音更压抑了,仿佛巨大的痛苦正吞噬着他。
萧色色站在他身边,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自己的身子,包括自己的心,都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动也动不了,连思考也变得那么困难。
如果她只是听听,就好象刀剐一样心痛,那一直以来的冷亦寒又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呢?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在这个时候似乎无论想什么,无论问什么都是错误的,只有站在一边沉默地陪着他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不知又过了多久,冷亦寒才继续着未完的话,“那次的战况很激烈,我和大哥遭到了埋伏,混战中大哥为了掩护我,一个人在后面挡了所有的子弹……并且死死的抱住了枭雄的腿,拖延了他们追杀我的时间。”
萧色色突然一个用力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呜咽着说:“那些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他对她笑了笑,那个笑容出奇温柔:“吓到你了,是吗?”
萧色色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冷亦寒,他的温柔让她心里打颤,仿佛像个泡沫随时会破碎似的,一股苦涩的酸意涌上她的眼睛……
萧色色不想听,可是冷亦寒却仍然说着,“两年前,我奉了密令再次前往边疆,因为是秘密的潜入,所以只带了一个连队的人,我们人数虽然少,但个个是以一当百的精英,很成功的混进了枭雄的老巢,要不是一个手下舍命相救,枭雄已经死在了我枪下,可惜最后只是打中了他的腿。虽然那次的战役最后获胜了,但林浩却牺牲了,本来以为这是最难过的事了,没想到家里通过秘密联络信息传来,我大嫂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们到了边疆,她竟然悄悄的跟去了,可是我找了很久也没有她的消息……”
冷亦寒的声音很飘渺,好像背负了沉重的压力,压得他连说话都快没有力气了。
萧色色哭的眼睛红肿,紧紧的抱着他。
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铮铮铁骨的一面,却不曾想过他内心深处也有脆弱的、不可碰触的地方,他是战士们心目中的神,可他其实不是神,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男人,道德、恩义、友情,亲情都深深地刺在他的心里。
当他的大哥和战友离他而去时,他的心会是多痛?当他的大嫂失去消息时,他会多自责?
“你怎么这么爱哭呢?”他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可是那种轻柔却让人感到无言的悲伤。
萧色色贴上他的手:“你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情吗?”
他无意识的点头,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萧色色怕了,使出全身的力量打他:“冷亦寒你这个懦夫!那些都过去了,不许自责,你赶快给我清醒过来!不要吓我呀……我真的好害怕……呜呜……你不要吓我嘛……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眼泪又开始没出息地往下流……
“冷亦寒……我好害怕……你不要吓我嘛……”她退缩到一边,呜呜地哭,全身蜷缩成小小一团。
原来她也是个胆小鬼,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全是骗人的,光是听冷亦寒讲,她就害怕了,有什么资格在那里指责他呢?
她一直生活在阳光下,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阳光是因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造就的。
萧色色越想越伤心,眼泪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