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已是太过熟识的感觉,在下一刻像毒药般地渗人她的血液里,缓缓攀上她的心坎,逼迫着她不得不再次用力去感觉那种她永远也没有法子习惯的痛苦,并在下一刻静静地流淌至她的心底。
她紧咬着牙关,费力止住眼底那再次一涌而上的泪意,当一种酸楚的感情直往她的喉间逼上来时,她闭上眼,必须用尽力气才有法子把那些属于过往的伤心给咽下去……
她想起小的时候,冰姨曾经告诉过她,说是人死了之后,在地府会遇到一个织娘,一个专门在地府将人们生前所有的记忆与秘密全都小心翼翼织入锦中的织娘,而后生命中的痛苦、不甘、快乐、悔恨与幸福,化为一条条柔弱的锦线在她娴熟的掌指间交织、并排、穿叉,一行行逐渐成行的锦缎,皆是心事重重、密密麻麻。
小的时候,她并不懂自己的爹,娘的感情世界,也不懂冰姨口中所说的那名织娘为何要将人们的感情编织。
一直到她能够明白一切的时候,她不禁叹息,究竟情到底是何物,为何爱恨让人感到是如此的沉重,而,爱恨是那么的沉重,又岂只是一条锦线所能承载的?
甩甩头,紫苏幽幽叹了口气,微做侧首的再看了一眼墙上的画,而后她便自顾自地调回头去。
可就当她想要再次专心的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
不用细想,今天的任务算是泡汤了,于是她哀声一叹,随后又再重重一叹,为什么,自己都已经特意的选择了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出来办事,为什么,她要空手而回?她头一回当小偷却空手而回……
或许出门的时候,应该要翻翻黄历……
“爹,这次你和义父外出查探,结果如何?”依旧是那华服炫灿,绾梳端整的飘逸黑发,俊美无双的面庞总是带著一股佣懒笑意,战陨修扭头问着走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子。
“四个地方的据点都被破坏了,不少的人死在了江湖门派的手中。”
而走在他身边的则是一名瘦长汉子,腰上围着长鞭,颧骨高突的削长面孔上,透着一份僵白的死寂,夜雾中,极为阴森幽诡,状似地狱的鬼差上阳间拘命。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江湖暗中颁下密令,集结起各地的门派,歼灭魔宫暗藏在中原的势力,短短几天,中原各处地方死伤无数。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闻言,战陨修敛去悠态,凛起嘴唇问道,同时一抹精锐之色在他敛眯起的眼瞳中缓缓浮现。
“据说是武林盟主下的命令!”战牧云望了一眼儿子,和他一样的凛色,不同的却是瞳目中冷迸出的森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向来以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为己任……会下达命令?”战陨修慵懒之态依旧挂在脸上,但不若细看便不易察觉有一抹沉思在其父的话语落下后划过他的脸颊。
但即便是那位老好人盟主下达的命令,亦即便有他打头阵,但若想轻易地攻下魔宫岂是易事,恐怕事情不会如此的简单。
果然
“前阵子,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死了,我想应该和他有关!”
“苍严?一个一直和武林保持着微妙的立场,为何他的死能够激发武林中人攻打我们魔宫?”战陨修俊魅的长眸浅眯起,而伴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推开书房门的手自然的一顿。
二父子一前一后的踏进书房,依照往常那样,他们分别选择了自己喜好的位置,战牧云背手面对着墙上的那副画站着,而战陨修则是选择了坐在靠近房门口处的窗边所置的那一张红木桌后。
待他们或坐或站之后,下人便马上奉上茶水。
“哼,为何?倘若这样的一个人,生前收集了不少外人无法收集到的魔宫的资料呢?你说为何?”战牧云仿若是咬着牙吐一字一字,而随着他每一字的吐出,他的瞳便更沉阴一分。
“而这正是那一帮江湖人求知若渴的?于是得了这些的资料,他们便有了顺理成章的讨伐之名?”听完父亲的话语,战陨修并没有立马开口,只是端起茶水,啜饮一口茶后才道,“这么多年,我们放着这天下第一庄不管,期盼着他们能够做出什么让我们魔宫感兴趣的举动,谁知,这个庄主却稳窝在他的地盘的颐养天年,原想这个玩具就此失了兴致,没想到……”
话一顿,战陨修对着父亲缓缓掀扬起唇,而这个笑容既莫测也透出一丝邪气,“如此,便让他们来吧,这魔宫已经沉寂了很久,该是热闹的时候了!”
战牧云望向他的儿子,可惜他却猜不透他心中的打算,于是沉着声问道,“修儿,你想怎么做?”
战陨修放下茶杯,起身望了他的父亲一眼,随后噬芒绽出牵起唇边森狠的冷笑。“爹,在您和义父离宫的这段日子,孩儿闲来无事,便以毒、以音律、甚至饲养了不少的毒物,本以为这些个小玩意会无用武之地,没想到现在倒好,让这些人找上门,正好可以试试这些。”
小玩意?紫苏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只知掠夺,撕咬,搏杀,与野兽无异,不久前才刚刚领教了那一群关在地牢里,恐怕早已失去了人心的怪物是小玩意?
打从战陨修开口唤着父亲开始,躲在书柜后面的紫苏的脸色出现了惊奇,不明白向来便是孤儿的他,何时会有了父亲,但尚不容她有太多的思考,他们下面的谈话,不由地让她端肃起脸色,不见平日悠然之色,只见双目转沉……
等等,人心?毒物?难道说,先前自己在书柜上找到的这些书……顿时惶恐与莫名的心惧令紫苏下意识的转身,却才迈开一步,下一刻她的下颌已被狠攫住!
“修儿,魔宫是不是该要好好的清理的一番,最近多了不少的老鼠啊!”用力的扣紧紫苏的下颌,看到因痛而闭上眼的她,战牧云阴测测地笑了,“而你这只老鼠,老夫真该说你胆大啊,居然敢跑到这里!”
而就在他笑的那一瞬间,紫苏赫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闪过不可置信,但随后自己又在心底嗤笑,天下相似之人比比皆是,何况是一个笑容,更何况,记忆中的那一笑容早已离开了人世,想到此,紫苏不禁黯然。
而就在紫苏这一来一去的沉思中,就在她赫然睁开双眸,战陨修对上这一双冷淡且优美的双瞳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划过一丝巨颤。
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他的大脑自然而然的便浮现出一副画面,日前那月夜下,未束及肩的长发,缕缕青丝拂过清秀面容,飘洒的身姿又透出一股空灵神采……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