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余年连忙奔至小童的面前,努力抬起他的晃动不已的头颈,匆忙调动气海中,刚刚凝聚的些微青木碧灵,一根纤细的碧绳在她手中隐约成型。
那碧绳比昨日那条细小了不少,绳头晃动了几下,就缓缓垂落,接着又慢悠悠的钻进土中,在土中蠕动了几下,才不见了踪影。
戴瑄看了看面前的柳余年,脸颊渗出寒玉般苍白冰晶,显然是损耗太多灵气的缘故。他忍不住担忧道:“你这”百草鞭“刚刚成形,频繁催动它去寻找灵草仙药,极耗灵气。”说完,他强硬的把铜串儿从她怀中拉出。
就见他眸光微沉,黄芒突闪。那原先包裹住铜串的黑色巨网,瞬时就变成了万千闪着黄芒的墨丝,经纬交错纠结了密密织就,也就半炷香的功夫,变成了一件柔软的护身短甲。
铜串儿一穿上它,就立刻抖动的不那么厉害了。
柳余年吃惊的望着戴瑄,他竟然以意御气到这样的程度,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尸魔痛下杀手,一定也是心有不忍。
他们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那“百草鞭”竟然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渐渐阴气与尸毒开始被阳气净化的缘故,沧河村上空被五彩斑斓的浓雾覆盖。
柳余年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感觉,时而焦妁,时而寒冷。恍惚间,她看到一个人影,在雾气中徐徐踱步,长袍短襦,萧条的青色,如幻丽明艳中的一抹淡淡墨痕,虽然清浅却不能忽视。
戴瑄看了看柳余年,冷然远眺,蹙眉道:“你也看到有人来了?”
“嗯!感觉有些奇怪!”柳余年静静挥开了眼前的迷雾,却见一张清秀异常的脸,出现在模糊村口,身后背着一只装满了药草的竹篓,一袭泛旧的青袍。
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定睛一瞧,惊呼一声,一路小跑而来。许是太惊讶了,竹篓中掉出几段鸡血藤,他又手忙脚乱的拾起来,越跑越近。
戴瑄心中一动,长腿一迈,抱起铜串儿,挡在了柳余年身前。
那青年跑近一愣,一声破云裂空的惊叫就划破了,这个静暱的清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越过七八具尸体,终于驻足在一具老妇人的尸体前,惨白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 娘!娘啊~~~ 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儿子出诊才两日,你怎么就……。”那青年扑在早已冰冷的尸身痛哭流涕。
戴瑄和柳余年对望一眼,才慢慢走近青年。
那青年听到脚步声,一回头才看见一对男女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正警惕的望着自己。“你们是何许人?”声音陡然拔高,白皙的脸颊,突然涨红。
手中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石,就要向着他们俩掷过来。“是你们杀了村里人?”他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
柳余年缓缓的走出来,轻轻说道:“我们只救下了这个孩子!倘若是我们杀了人,又何必等在这里等人发现?再说……”她看了看他手中的石块,继续说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又何必胡乱树敌!”
闻言,那青年望着眼前略显单薄的秀气女子,也不像那杀人如麻的大恶人模样。就算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他怔怔的坐倒在地,眼圈一红,软倒在那老妇人的尸体上,再次嚎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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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丽如血的炎上火宫中,一位身穿朱红丹鸟血羽宫装的丽人。斜倚着凌焰阁外的栏杆极目远眺。一侧的侍女谨慎小心的察探着主人的脸色。
只见,那盈盈水眸雾气溟茫,贝齿轻咬着朱唇,媚眼如丝,终是挡不住那一滴清泪滚过。
那丫头竟然如此刚烈!
茱萸轻轻拭去颊边那滴清泪。回头望着侍女捧着的九翅鸾凤冠,心中郁结欲深。
自从昆仑羽化,坎离殉情。碧玺与火树银花也遁入山林不问世事了。云宫一战后,岩神和水神受伤颇重,火神出关后,竟然一枝独秀,当仁不让的成了这长生天的主人。
而自己竟然也捡到了长生明妃,这个一神之下万仙仰慕的位置。
可当这份荣耀,如此出其不意的落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心里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想起那个乖觉跳脱的女孩,竟然从胸口迸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抑制的心酸。
她那样胆小,那样怕死,那样无赖!
却竟然愿意陪着昆仑一同赴死。
妖冥两界的浊气越来越多,长生天正在慢慢的落进人间。
倘若不是昆仑早就对她情根深重,以他天地鸿蒙,神格灵木的造化,一定抵御得了长生天被浊气牵引的劫难。
坎离这丫头!
不知道那万千神雷,援引击落在她身上时,她痛不痛?
火神知道当时的情景后,只默默的望着云宫那处静立了很久。
茱萸是知道他对昆仑的情谊的。他只是苦于无法亲近那人,才寻到自己这个长着那人七分容貌的人,陪伴在他身边,以慰相思。
长生天真的在劫难逃么?
满天彤云上,炎上火宫的红色焰气已经蔓延了大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