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的眉心紧拧着,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她实在不明白,将恒园才刚开业,竟然就被破格升为御用教坊了。这乍看之下算是件好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不妥。
到底当今的皇帝是怎么知道她的,而且还能这么巧的在开业第一天传来圣旨?
清瑶认真地想着这些问题,可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屋外传来墨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她开门让她进屋,表情略带疑惑。
“哦,外面忽然来了好多人,说要报名学舞,咱们的房间可能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墨舞一脸欣喜,这样的忙碌是她乐见的。
“他们都是因为这圣旨来的,并非真的想学舞。”清瑶笑了笑,那些人的心思怎么会看不懂。垂眸想了想说,“你让他们到后院扎马步提水桶,能坚持到最后的十个人,收进将恒园,其他的都打发走。”
在清瑶看来成为男子舞伶的首要条件就是力量和毅力,两者缺一不可。
“是,我这就去安排。”墨舞点头,转身离开。
“小舞,等一下。”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墨舞转身,好看的杏眸静静地望着他。
“你让大哥做示范,用他的动作去衡量那些人的水平。”她给了墨舞建议,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对左逐日是极为信任的。
墨舞笑着应声:“嗯,好。”抬脚往外走去。
清瑶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幸好有墨舞在,她才能轻松不少。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心里想到了和刘询的约定。她换了身蓝色暗纹锦袍,外罩一件白色透明的蚕丝挡风开衫,一提气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往竹舍梨园赶去。
到了那里,见刘询还没有到,便独自走进竹舍。屋内的摆设桌椅皆是竹制的,隐隐散发着竹子的清香。竹墙上挂着一张瑶琴,深褐色的琴身上刻着精美的镂雕,只是琴头的位置有些发黑,似乎是烈火焚烧过的印记。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玉指轻轻拨过琴弦,音色和音质都属上乘。
清瑶不自觉地取下瑶琴,看着窗外梨树下的大青石,脸上露出一抹好看的甜笑。她坐在青石上,优雅地弹起了曲子。琴音空灵洁净,好似能穿透人心,唤醒最深处的单纯和好美。
刘询信步走向竹舍,刚才在很远的地方已经听到了这悠扬的曲调,伴着潺潺的水流声,悠远婉转。他站在竹篱外面,并不急着进去,漆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的身影,眼底流光熠熠,透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一曲毕,清瑶抬头,这才发现他痴痴地站在门口,脸颊微微一红,抱着琴走过去:“二哥,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他回神,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怕打扰了三弟的雅兴。”眸光透亮,含笑与她对视。
清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他的眼睛时,总会感觉脸颊升温、心跳加速。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表情略显尴尬:“二哥稍等,我先把这琴拿去放好。”快步走进竹舍,挂好了瑶琴。
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刘询已经坐在灯火炉旁煮茶,白色的长衫衣袂飘飘,墨黑的长发随风而动,俊雅的面容、优雅的举止,好似谪仙一般出尘脱俗。
“唔,这茶好香。”清瑶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是什么茶?”
“明前的太平猴魁。”他笑着将小茶盅送到她手中,为她倒了一杯。
清瑶凑到鼻下闻了闻,张嘴抿了一口,由衷称赞:“嗯,好茶!清香怡人,味道不涩不苦,齿颊留香。看来三哥是个风雅之人,会筑竹舍、重梨树,还会品这样的好茶!”
刘询看着她雀跃的样子,脸上笑容加深,抿了口茶说:“今天我们学什么?”
“嗯,先把昨天的复习一下。”她放下茶杯,拉着他站起来。
两人按照昨天的步伐跳了起来,彼此的距离很近,轻易就能闻到彼此的气息。清瑶莫名心慌,尤其是对上他那双温柔得几乎腻死人的凤目,更叫她手足无措。
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分散了一些注意力,让自己可以忽略掉他的存在。谁知,这让她想起了“圣旨”的事情,眉心轻蹙,暗暗失了神。
“啊……”她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面,连忙低头赔礼:“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
“你今晚好像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吗?”他停下来放开她,满是关心的询问。
清瑶在灯火炉边坐下,又放了几支柴火进去,说:“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有什么分别吗?”他走到她身旁坐下,语调轻柔和煦。
清瑶撇了撇嘴说:“确实没什么分别。好消息就是我欠二哥的银子可以还清了,坏消息就是皇上下了圣旨让将恒园成了御用教坊,而且要我编舞在国宴上使用。”表情苦恼,略显担心。
“这也是好事呀,你最初不就希望将恒园成为御用教坊吗?”他侧着头看她,心里不明白她忧虑。
“可是,将恒园才开业,我也并非名扬天下,皇上怎么就放心把国宴的编舞交给我?”她想不明白,只觉得这是个阴谋。
刘询倒是没料到她会想得这么深。最初下旨是因为风影飞鸽传书告诉他霍成君上门捣乱,所以他才会让小郭子出宫为她解围,不想反倒让她多心了。
“三弟对自己没信心吗?”他用茶勺轻轻拨开壶中的茶叶,往里面倒入热水。声音低低的,好似三月的春风暖软柔和。
“当然不是。”清瑶摇头,要知道在舞蹈上她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
“那就可以了。”他放下茶壶,侧头看着她道:“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就不用担心其他事了。”
“可是……”
“皇上日理万机,难道还会刁难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教坊坊主吗?”他柔声安抚,要她彻底放心。
“嗯,也对。”清瑶笑了笑,听他这么说倒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不自觉地做了个吐舌头的小动作。
她只是不经意的,看在刘询眼中却格外难得,眸光一动,略略有些痴楞。
“不过,大汉和匈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她转头看想刘询,见他不说话,轻唤道:“二哥,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伸手轻抚脸颊。
刘询回神,脸上露出难得的尴尬:“没有。你想知道大汉和匈奴百年来的邦交关系?”
“嗯。”
“那我讲给你听。”他专注而又认真地说着故事,清瑶津津有味地听着。看着他儒雅的五官,张合的薄唇,忽然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她看着他,竟不自觉地发笑。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刘询看到灯火炉内的火已经熄了,想是时候回去了。转头看去,发现她正抱着膝盖睡着,白嫩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模样娇俏可人。
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让浅睡的她猛地惊喜,水眸戒备地看着他,下一秒转为柔和。
“二哥?”看着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恍然大悟:“天亮了,我们回去吧。”
“嗯,国宴编舞的事想好怎么做了吗?”他找来了汗血马,拉她坐上马背。
“想好了,我等会儿就进宫去找礼乐司商量编舞的事!”她很认真地回答,声音轻快悦耳,看来心情不错。
刘询没有说话,轻夹马腹送她回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清瑶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织锦长袍,黑发高束入冠,腰上挂着白玉流苏和麝香荷包。到了皇宫门口,她出示腰牌道:“我想求见宫廷礼乐司,不知道该怎么走?”
这个皇宫是她一开始醒来的地方,此时故地重游,倒是多了几分欣赏景致的闲情逸致。
守卫看过腰牌,连忙恭敬的放行,且为她指明了方向。
清瑶谢过他们,快步往守卫说的地方走去。兜兜转转,她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楚,可皇宫实在太大了,她还是迷路了。看着周围大同小异的房屋构造,忍不住皱眉:“老天,这地方也太大了吧!”看着周围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花卉,心里更摸不清方向了。
“啪”的一声,她的屁股碰碎了一只白玉杯,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凌厉的女声:“大胆的奴才,竟敢打扰皇宫娘娘午休。来人,将他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