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默不作声地跟在千寻身后,少女玲珑的曲线在微嫌臃肿的袍子里隐约可见,倒是比时下那些习惯了轻纱拢身,细绸裹体的细致妖娆更添了一份妩媚的气质。不经意间,那细白的脖颈会如那长长的白天鹅在引吭高歌,吸引你的目光流连。一股淡淡的香在她与他之间流传,楚离皱眉,自己为何如此喜欢靠近她。仿佛只有靠近她,自己才熨帖。
千寻沉默地走着,坦然地面对那些猜疑暧昧的目光。
楚离看着那默默前行的单薄身影,突然想起她说过十五不能离开她!难道,真的给自己下了什么咒了吗?想到此处,不由有些厌烦!即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自觉自愿地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浑身舒畅!这越发让他怀疑不安。
千寻没有发现他的不安,她凝神去听两个人的低低话语。在这深宅大院,丫鬟仆妇们的闲言碎语中往往蕴含着许多信息。
身边的楚离也同时开始细细地听,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茉莉,老爷和大姨娘前几天大吵了一架,你知道不?”
“小丽,听说是大姨娘得了颗珠子,准备送给皇帝陛下。老爷却不准,两人才吵起来的。”
“是,我去屋子里收拾,还见大姨娘摸着手掌那么大的珠子在发呆。那珠子还发光来的。”
“是吗?真的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呢?小丽,你真好福气!”
“去,什么好福气,不过多看了两眼,大姨娘便大呼小叫,弄得我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她一个庶女出身的姨娘就真比咱高贵到哪里去?”
“就是,就是,还是二姨娘好些。虽然病歪歪的,可总是笑意妍妍,温柔一些。”
“不过,二姨娘似乎喜欢看神医哦!”一阵细琐的笑意,想来两个丫鬟也对某位神医大人神往已久,有些心得交流,竟然细致低语起来。
千寻抬眼看脸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楚离,看了片刻,确定某人在装听不到。腹黑的人最可恶!千寻悻悻地准备走开,却听那边又说了句她在意的,“二姨娘在外面也有人呢!江湖人就是了不起!都到丞相府了还这般……”
“你们没事干吗?嚼什么舌根子?”是春巧的刁蛮声音。
千寻冷冷望过去,假山下隐蔽角落里,两个小丫鬟正对春巧低头认错,还塞了些好处。千寻故意弄出声响,往那边望去。春巧初初还有些尴尬,旋即拍拍两个小丫鬟的肩膀示意她们离开。
那不知是茉莉还是小丽的姿色上等的丫鬟,还故意回眸朝楚离眨了两下眼睛。看得千寻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咱家神医在人前确实冷漠了些。尤其此时,正呈面瘫状,把小丫鬟红着脸的情谊生生吓了回去。
千寻玩心大起,故意拉起楚离的手朝那丫鬟扬了扬。
春巧转头骂了句什么,那丫鬟泫然欲泣地走了。也不知是为刚才的芳心错付,还是自己的身份凄惶。
春巧朝千寻走过来轻巧一福道:“为小姐姑爷道金安。”
千寻此时功力已是有些,这些小姐架子端起来很安然地受了,原本想拿捏一下,却不曾想春巧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地道:“夫人院子里还有些事,春巧不能伺候二位了。”说罢,径直走了。
千寻看着她微微有些急的步子,能在大宅院里做到这样,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刚才不够谦卑却有礼,倒叫人拿不了她的错处。不过,自己也不必与她计较太多,她就算是凶手也是帮凶。那两个丫鬟所说的夜明珠之事更让她入心,是不是定魂珠另一半呢?
楚离看着松开手慢慢前行的千寻,那个治病的画面突然出现,她拥有定魂珠!那么这里的珠子呢?今夜也许该去大姨娘所居的折葵园看看了。
千寻回到院子看到的是四个娇媚的小丫鬟在四处乱转地看,一边还啧啧赞叹,仿佛他们不是来做丫鬟,而是来旅游的。
其中最高的那个最先发现她和她身后的楚离,率先低头轻声道:“挽月拜见小姐。”
其余三个也马上发现了,想要上前却被挽月稍稍挡了挡,也微微俯身道:“拜见小姐。”
千寻满意地看了挽月一眼,这个女孩比自己现在的身量还高些要有一米七左右了。高挑的身材无损她的娇弱美丽,往那里一站就像月下仙子一般飘逸如仙,美女,真的是美女。比自己现在顶着的这张脸美了不知多少倍!甚至比莫飞丽更多了一分贵气,更像大家小姐。
千寻不知道她为何会成为自己的属下,似乎还是忠心不二的,不过身边有这样的人真的好吗?
千寻回头去看楚离,他依然是那副表情,似乎很难得的不再调笑她。
“我到了,你回去吧!”
楚离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挽月等人,轻轻点了点头飘走了。
他一走,千寻便被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抱了个满怀。千寻猛然还有些趔趄,幸而被千变从后面扶了一把。千寻不好意思地冲千变一笑,略扶了扶怀里的女子。
那女子想来也没料到她这么不经力,忙抬起头,竟已是红了眼圈,如雾般水润的眸子仿佛要滴出水来。
千寻忙笑笑道:“我没事,只是大病初愈,有些无力而已。”
那女子却已经流下泪来,旁边略略胖些的女孩拉了拉她,却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挽月才道:“楼主,挽云只是太久没见楼主,心中担忧而已,希望楼主勿怪!”
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得最像丫鬟的女子,粗布的裙子,细碎的花朵散落在袖口衣角,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那挽云似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收拾情绪道:“谁要你管,楼主才不会记恨我。是不是,楼主?”
“楼主是不会记恨,不过挽晴姐姐的心意你可不能不收。否则,挽晴姐姐定不饶你。是不是挽晴姐姐!”挽云旁边一个笑得格外明快的女子笑望着千寻道。
挽晴淡笑着看她们闹,歉意地朝千寻笑笑,软语温言道:“楼主莫怪,四位护法来此拜会楼主不知有何吩咐?”
千寻看着这四个各有千秋的女子,单论相貌,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四人的气质却很独特,仿佛能一眼就看出来。
“楼主,你还不知我们吧。听冷香说你不记得我们了。不过,没关系!别看挽云哭哭啼啼她的医术可高明了。”说罢,一推身边的挽晴道,“这个西护法挽晴,做丫鬟的命!就不像某人是做小姐的命!我是南护法挽玉,摆阵摆得很厉害哦!”
挽月似乎并不在意快言快语的挽玉唐突,依然挂着极为端庄的笑道:“楼主身体不适,今日先休息吧。我等今日起会随侍在楼主身侧,即使我死也再不让楼主有任何闪失!”说到此刻,她咬字有些用力,仿佛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对自己的疏忽的愤怒。
另外三人也目光灼灼地望着千寻,千寻抬眼看看四个担心地表达决心的少女,心中不由放下心来。这四人的目光中所包含的真诚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她们是真诚地希望她好好的,就算自己死亡也无所谓!千寻不由为莫千寻感叹好运,虽然没有了父母的爱护,你却拥有了最真心的下属和朋友。
千寻趁她们不注意,一人弹了一下额头道:“死什么死,谁都不许死!记住了没有?”
挽云幼鹿一般的眼神轻巧地落下一泡泪来,大有马上都会大哭出声一般。可她只是落泪却不言语了。其余三人也微微动容,有些感动在传递。
千变看着这样的小姐,有些陌生却又很熟悉,那个小时候就很善良的小姐的身影在这些外人面前展露无疑。原来,自己不是被小姐信任的人吗?这一认知让千变不由退了一步。
千寻意识到什么,拉了她一把对所有人说:“这是我新认的妹子,以后大家好好相处吧!”
“是!”其余几人轰然应诺。
千变吃惊地望着浅笑的小姐,眼泪不争气地迷了双眼,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她忙摇手道:“不是的,不是的。”
她的话立刻引来了许多不满的眼神,千变看着千寻略显受伤的眼神,忙又点头道:“是,是!”泪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氤氲开此刻的心情,欣喜而惶恐。
千变微微开心地笑了,刚才那抹受伤根本不见,这一刻她狡黠如狐,却真诚在心。
树上的楚离望着她浅浅的笑,嘴角也不由弯起好看的弧度。不远,欧阳远的唇角似乎也跟着弯起。
“兄台,喝酒吗?”楚离朝欧阳远扔了一个精致的酒壶。
欧阳远接了却不喝,又扔回给他。
“无趣!”楚离喝了一口道,“你没想过去她面前真正地露面吗?这么隐在暗处多么孤独!”
欧阳远却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冷了下去。
楚离也不管他,想着今晚去大姨娘处探听,还得防着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