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一抹金色的影子“嗖”地一下就窜进了屋里。
“小姐——”孙姨吓得一哆嗦,哆嗦之后先瞪向小五,你怎么真放了?
被瞪的小五,维持着一手前伸的姿势,彻底傻了。因为脑袋没有六月好使,多年来实在是已经习惯了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艳无双一声“放七七”,她立刻条件反射似地松手,听到命令还能先想一下再领命的那是六月。她则是在七七窜出之后才反应过来,而这时候再出手挽回已经拉不住七七了。
“七七——”小五无意识地低喃一声,起步就要进去。她怕晚一会儿里面真的会出事,但不是怕赵少爷出事,而是怕刚刚翻身的七七再度被关回去。
“孙姨,放帘。”艳无双早已提前抓住小五,任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手,“关门!”
“啊?”孙姨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不急着追七七,还关门?
艳无双眼神一厉,“关,门!”
“哦?哦。”孙姨只得听命行事,在主子突然狠厉的气场压迫下,也没有敢问一句为什么。
四扇的乌木窄门吱哑关上,艳无双才松开了紧抓着小五的双手。
“孙姨——”小五委屈地抽抽鼻子靠过去寻找同盟,要不是怕伤到小姐,小姐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自己?事后一定不能罚她看管七七不力,她真的有心补救来着。
孙姨无声地拍抚两下,根本就没空想罚不罚的事,而是在想,七七进去了,赵少爷就在里面,还有一个不懂丝毫功夫的六月,惨烈的情况看来是避免不了的了。可是,小姐为什么还是如此的平静?
艳无双紧紧衣领,抬步来到了廊下。这里有地儿坐,这里还开着前堂的一扇窗——实在是方便她以舒适的姿势静等结果的到来。
从后门到前堂的距离,七七,也该到了吧?
艳无双扫一眼身后的木凳,孙姨立刻铺上棉垫,她刚刚落坐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动静。
先是一声“嗷”,雄壮浑厚,惊天动地,院内树上积了七天的雪一应震落。
孙姨和小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恐惧。七七已经三年不曾如此吼过了,久到她们都已经忘了七七是一只吊睛黑额大虎!
艳无双则淡不可见地微勾了唇角,四十五度望天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一笑,赵少爷,别来无恙否?
屋内紧接着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咣,当。
茶壶茶碗落地,与大理石的地面撞击,噼里啪啦。
六月的尖叫声响起,“七七,赵少爷——”
然后是破门而入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吓得走调的声音,“少爷——”
“七七——”第三个人声随即响起,来自护卫石城,孙姨的独子。
孙姨和小五听到这里,纠紧了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石城在就好了。
艳无双无名指梳梳眉头,缓缓站起,没死就好。
绕走廊,穿前院,这一次她要从正门进入前堂。
长长的白色披风拖过青石板的地面,片尘不沾。这是父亲在她出生之前就提前铺好的,曾对老祖母说,无论是男是女,他的孩子都是金贵的,绝不让孩子足下沾尘。
前堂门口,两扇乌木大门整面向里倒下,厚实的棉帘破碎成糟烂的棉絮,一半不着天,一半不着地。映着初升的冬阳,让人自然想起春天杨柳飘絮的美感。
艳无双微顿脚步,稍稍惊讶。据听来的情况,第一个进去护主的应该是赵大少爷的护卫,可是,她怎么不记得招福那厮何时有了这份功力?还是说,一同从偏房出来的石城帮了他的忙?
孙姨默默地跟在后面,门倒了帘烂了,也就没她开门掀帘什么事了。
小五瑟缩一下身子,尽量躲在孙姨的身后。师兄说过,如果七七再出来破坏就唯她是问。
漫天棉絮中,艳无双跨过门槛。
灵柩没事,香照燃,纸照烧。
七七也没事,乖乖地卧在石城脚下,温良无害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超大号的家养肥猫。如果不是刚才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吼,相信在场不会有人会想到一切的混乱全部来自它的出现。
艳无双熟练地隐去了眸底闪过的一丝满意,也不打量已经坐远的人影,直接低头福身轻轻施礼,“抱歉,失礼了。”
屋内没有血腥味,也就是说没有大碍,那么她也不必急着去查看后果。
六月第一时间跑到自家主子的身边,倾身就要说些什么。跟着弯身行礼的孙姨伸手就把她拽到了身后,这种时候哪有她说话的份,快快弯身陪礼才是。
六月扭扭身子,伸手去扯孙姨的衣袖,想要再次挤到前面。
小五歪头瞪她一眼,食指一晃,六月被定住,同时哑穴被点。
对面没有声音传来,艳无双挑挑眉头,自顾自地直起身,“赵——”
她想喊赵齐仁,也就是赵大少爷,她的未婚夫的名字,可是,一抬头,与对面的眼睛对上,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了。
对面,是赵少爷,却不是她的赵少爷。而是东城区第一大布商赵纪青赵少爷,专营布料的赵大当家!
年方十八,无父无母,一个十年前才来到无双城的外姓赵,赵少爷。如果说赵齐仁赵少爷以厚重的家族背(和谐)景而成为西城区所有有头有脸的待字闺中的未嫁小姐们心目中的最佳良配,那么面前的这位赵纪青少爷则是东城区所有无权无势但有心做梦的未嫁女子的梦中良人。
他贵气,但不倨傲;他不拘,却不滥交;他外貌阴柔,但是行事爽快;他不会因为你是一个下人就低看你一眼,也不会因为你是大家闺秀就谄媚讪笑;他是平易近人的,和他说话永远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可是,他偶尔也是气场强大的,例如在和人抢生意的时候。
艳无双不自觉地就凝紧了眉头,首先想到的就是因为有他在,她费尽心机才拿下的百花楼的订单,其收益不得不出让三成。因为他不拘礼节,每次约她谈公事都约在百花楼,结果造成了她三年挽着妇人发髻出入百花楼的既定事实,为她的生猛作风再添瑰丽的一笔,也在无形中推动了她被休掉……呸,是她休掉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孙姨,上茶!”艳无双旋及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坐在赵纪青对面的同时,摆出真诚的歉意,“赵当家的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