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床的顶棚,一人与她四目相对。
与刚刚马车内一模一样的局势!
一模一样的人!
赵纪青!
艳无双险些瞪突双眼,他为什么还在!?
“嗨,好久不见!”赵纪青邪邪回笑,轻飘降落,床内侧!
雪白的袍角从她裸露在被外的双手一滑而过,冰凉彻骨。
艳无双咬牙,握拳,第一时间抽出头下的圆枕,然后不遗余力地砸将过去!
“喂,你……”赵纪青双手急急交叉在头部上空,这又发什么疯?
艳无双气得浑身颤抖,“你什么你,你居然敢躲进这里,你要不要脸?”
“不是,我……”赵纪青开口还想解释。
但,艳无双根本就不想听,“我什么我,有本事救孙姨没本事救自己?你骗傻子呢?”
枕头一下接一下地狠狠落下,次次用尽全身力气,“让你闯我的马车,让你拿雪冰我,让你赖着不走!”
同枕头一起落下的还有她憋了四天压到极致终于崩溃的泪水,滴滴成串,“不就是欺负我孤身一人吗?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欺负我!”
光用枕头打不解气,艳无双翻身而起,枕头甩开,一扑而上。
刚想缓口气的赵纪青嘴巴才张开,那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一计上勾拳直接打在下巴上。被迫抬头,顶棚的罩纱对他摇曳似微笑。
艳无双几乎冒火的眼睛里泪水汹涌而出,“哼,欺负我!再欺负我啊?”
赵纪青眨眨眼睛转回视线。
艳无双拿手背蹭掉脸上的泪水,高举起拳头,捶打他胸膛的架势像在打鼓,手累了就用屁股,一起一落,直接墩在他的腰上。
“我不会,被打,败的,呼,”艳无双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呼呼,我,艳无双,呼,绝对,不会,被打败!”
赵纪青目光扫过自己胸前被打湿的衣襟,伸手把棉被一角递了过去,“切,真难看,快擦一擦吧你!”
“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棉被擦?”艳无双火大地拍开他的手,伸手把他的披风一角抓了过来,翻开里侧,附在脸上,然后,擤!
一大坨黄黄的粘粘的鼻涕印在上面,艳无双嫌恶地甩开,又换另一个地方擦掉脸上的眼泪,用完后不忘给出评语,“嗯,月华缎的质地果真上乘!”
赵纪青吹吹眼前的长发,两眼一翻,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无语了!
艳无双俯身双手揪过他的衣领强迫拉回他的视线,“喂,你,说话呀?哑巴了?”
赵纪青拿眼角斜过她的坐姿,你准备以这样的姿势继续?
艳无双随着他的眼光牵引而行。
闺阁,床榻,女上,男下!
大脑轰然炸开,她做了什么?打了男人,外加骑了男人?一些刚刚经历过的画面突然轮番在她的大脑中争相回放,她抓破头皮几乎想尖叫,却又能理智得考虑到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宜再“大肆声张”。
艳无双膝盖用力,起身就想跳脱现在这种不雅的坐姿。
可她忘了,她现在是在床榻之上,她这一跳很有可能会跳到床边,然后一头栽下。
果然,她跳起,双脚落在床边,重心却落在床外。
眼看着就要歪头栽下,一声“赵纪青”再次自动出口。
赵纪青出手如电,单手挽过她腰肢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极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虽然他并不在乎她的一声大喊会不会招来外人观看,但他怕一喊之后,她招呼过来的不再只是枕头。
说不清是他第几次救她,虽然救她之后仍然是尴尬的“女上男下”之势!
四目三次相对。
她的刚哭过,通红依旧,新添茫然,似乎对一波接一波出乎意外的事情走向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幽黑如斯,镇定如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不到往日的一点邪气。
身躯再次紧贴,他的身体仍然冰凉得感觉不到一丝暖和气。
而她,在经过那样一场费力的“运动”之后早已热血沸腾,但仍然手脚冰凉。
对视良久,他和她的思绪在难得的安静中各自飘远。
他想,为什么能走的时候没有走?为什么她一喊他的名字他立刻出手相救?为什么任她出手发泄而毫不反抗?为什么见不得她泪水婆娑?
她想,为什么看到他还在没有在第一时间喊石城进来抓贼?为什么没能理智的控制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可以在他的面前肆意撒泼发疯?为什么可以在他的面前哭出泪水?
静谧的房间内,“砰砰”的心跳声是唯一的陪伴。
一声接一声,一声快过一声。
渐渐,是谁开始心跳紊乱,是谁开始眼神闪烁,是谁开始耳根发热,是谁开始无法沉默。
“你——”开口又闭口,只因她的唇瓣开合不可避免地触及他的掌心。
掌心冰凉,吐气却温热。
他在瞬间弯了眉眼,“你,喜欢我。”
哎?
小指勾勾她的腰,“不然,为什么不喊人来抓我,反而一再主动入怀?”
哎?哎?
松开她的嘴改挑起她的下巴,“虽然你已成亲,但好在只有一天,只要你答应现在休夫,赵某愿意明日就下聘!”
哎?哎?哎?
“如何,娘子?”眉头不经意一皱,“我比那个书呆子喊得好听吧?啊,娘子?娘子?”
娘子?娘你家的子!
艳无双同样弯起眉眼,很好!她喜欢他?很好!
咔嚓——艳无双张嘴就咬。
赵纪青火速离手,虽然没咬着,但上下牙齿相接发出的“咔嚓”声还是让他小惊了一下。
“相公,你躲什么呀?”艳无双笑如春风徐徐,出手却如夏雨般急骤,一计直拳直奔他的右眼。
“娘子,别!”赵纪青尖叫撇头,拳头擦过眼角。
可惜,他躲得了右眼,没躲开左眼。
艳无双下一计直拳正打在了他的左眼之上。
赵纪青眼皮连抖,再也不顾不得口头便宜,稍一提气便从床榻之上飘移而出。
回头想告别,一个枕头砸将过来。
奔到门口,桌上的茶壶碎到脚边。
刚掀棉帘,茶杯比他先冲了出去。
外间门口还没到,什么算盘镇纸砚台统统摔过他的后脚跟。
披风的毛领一立而起,他缩头在里一窜而出。
院中的月亮门处,一腿刚刚迈进的六月顿时愣住,这又是哪出?
“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门口,艳无双抱着笔洗冲出来,对着赵纪青窜到半空的身影就扔了过去。
笔洗内的水拨洒而出,落地成冰。
笔洗未到半空就要落下去,又赵纪青袍袖一卷收了过去,然后连人带物一起消失。
“还我!”艳无双泼妇一样叉腰跺脚。
六月风中凌乱,就这样,谁还敢说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