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盟友!
艳无双心情不错,笑意不收,张口就要打招呼。
赵纪青辟头盖脸就是一句,“起来!”
哎?艳无双愣住,这才注意到赵纪青平日里邪邪的眸子此刻满是压抑的怒气。就像……就像有谁抢了他的利益一样!
“你——”艳无双张张口就要问个究竟。
赵纪青沉沉地又是一句,“快起来!”
呃!艳无双这下更愣了,他到底怎么了?今天不是来找她谈钱的吗?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啊?他为什么还拉着那样一个长脸?
艳无双定定地看着赵纪青百年难见形露于外的怒气,陷入苦思。
于是,她根本就没有心思想赵纪青坚持说了两遍的“起来”是什么意思,就更别说依令行事了。
于是,赵纪青的怒气越发旺盛起来。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压在别人的上面吗?”被艳无双纹丝不动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的赵纪青,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果真是没有规矩!”
没有规矩!
此话一出,艳无双瞬间清醒!他说谁没有规矩!
赵纪青薄唇抿紧,眼睛微眯,不再说话,暗示却直截了当:你,说的就是你!
“赵纪青!”艳无双咬咬牙,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膝盖怼在了七七的肚子上,七七“啊呜”一声滚到了一边。
“赵纪青,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别太过分!”
“是你太失礼!”
“你——”艳无双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赵纪青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带着非常浓烈的不满意,“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头发滚得像个疯婆子,衣衫乱得……哼,这没看见的人还指不定猜测出些什么呢?”
他一早就过府来见她!他甚至没有吃早饭!她传话说让他等着!她却在这里和一个畜生滚得“喜气洋洋”!
赵纪青停了一停,眼角余光在瞥到远处的石城时,怒气更盛了,“一个大姑娘家,出来赏雪就出来赏雪,就算你不懂吟诗颂词,也应该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一出来就与一只畜生滚到了一起……啧啧,你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看!”
一本正经的面貌与那些时常在背后指责她毫无妇德的学究们简直一模一样!
艳无双瞬间炸毛,“我规不规矩的轮得到你来说吗?我疯不疯的关你什么事?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如何?我就愿意和七七滚,怎么着了?我让你看了吗?”
他比她高,所以即使她自信气势不输人,也因为有着小半头的差距而让一心对峙的她突然有了弱人一等的感觉。
二话不说,她转身走上廊下的台阶。一阶不够瞧,那就两阶。
两阶之上,她煞气回身,再次对上自动跟着她转过视线的赵纪青。
“我艳无双自活自法,不偷不抢,我用得着你看吗?还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是我的事情,关你……”
“屁”字被她最后的一丝理智紧急叫停,她临时更改,“——嗯,何事!”
盛气凌人的面容,因为气血翻涌而让脸颊浮上了淡淡的红色。
如怒放的白梅!
赵纪青忽然走神。
阿布本能的就要反击,他家的主子岂能让一无名女子如此没头没脸的当面斥责!
可他在经过昨晚一夜不打折扣的加强训练之后,他除了得到一双熊猫眼之后,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艳无双在他主子的眼里绝对是特殊的。
就凭他先于十几个兄弟“逃”出深山的加强训练!
阿布小眼瞄瞄主子的神色,发现主子虽然有些怒气,但气息倒也均匀。于是,阿布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头。
阿布选择了忽视,六月却无法忽视。
在她的眼里,这个东城的赵当家虽然人不正经,但做事倒也极尽仁义。至少他没有像那个赵白眼狼一样把心思歪用到谋财害命之上。可是,他如今一脸指责又是为何?不要因为他昨日解了主子的毒,就自我感觉可以高人一等了!
六月冷哼一声,大踏步走过来为自家主子声援,“赵当家的情绪还真是莫名其妙!难道在赵当家的眼里,一大早过府为的就是指责主人家的私人行为?如此,六月倒要抖胆问上一句了,那么赵当家的规矩何在?!”
昨天才因他及时为主子解毒而生起的那么一点点的感激,此刻消失殆尽。
“对对,你才没有规矩!”小五不会说,但也知道此刻应该附和六月的话,然后站到了主子的身后。
石城握握拳,极力克制住了动手的冲动,满腔的怒火全部转化成浓烈的火焰朝向赵纪青袭去——他不知道艳氏的人最反感外人说他们没有规矩吗?
如果按规矩,就没有老夫人孤身创立艳氏,就没有艳氏的存在,就没有他们这依附艳氏才得以温饱的艳氏人!
所以,外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们没有规矩!
视线扫及仍然处在大雪之下的艳无双身上,石城左掌一翻,吸来廊下掌年备好的布伞,纵身一跃,已到艳无双的近前。
大伞遮过头顶,壮硕的身躯侧身一挡,阻隔了那两个不知为什么还在胶着的对峙。
身形略躬,石城开口,“小姐,饭厅已备好早饭,请您移步!”
石城很高,也很壮,再加上他手里刻意倾斜的布伞,艳无双的视线轻易就被阻挡。
黑色厚实的布伞,像一个保护罩,她被安全地护在了里面。
艳无双定定神,开始稳定被激起的情绪。
六月低头在她的身后为她整理身上沾到的碎雪。
小五站在身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同仇敌忾的神情。
身前石城一直恭身相候,她明白,她不动身,他一定不会直起身。
浓浓的幸福感一下子就取代了被斥责的愤怒。
艳无双刹时觉得心情好转,微笑转身,“好,我们去用早饭。”
“饭”字出口,七七条件反射似的从大雪中斜蹿入走廊,姐饿了,姐也要吃饭!
自打她被解禁以后,她又可以和主子们一同进餐了。
小五嘻笑着追上去,“好,我和七七先去准备。”
六月随着艳无双的去势亦步亦趋,貌似小声打趣,“小姐,我们得快点,要不然好吃的一定先进小五和七七的肚子。”
“她敢!”艳无双佯装怒道,只是看过去的目光明显是没经心。
小五半路途中回头冲六月吐吐舌头,却也没有在意。
石城拿着收好的布伞走在一行人的最外侧,落后一步,看似恭敬,却也将身后那一直追逐不断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廊外那一直没出声的赵纪青的眼睛又是眯了一眯: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被有目的的排斥在外了吗?就凭他那一句冲口而出的“没有规矩”?
“艳无双!”赵纪青下意识地张口便喊,可喊过之后,他又困惑,他现在喊她是要说什么?
艳无双闻声停步,只是身形却没有转过来。
停了许久之后,艳无双出声,“无双没有规矩,招待不起赵当家,还请赵当家回去吧。”
“石城,送赵当家。”
逐客之令毫不犹豫地说出口,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是小肚鸡肠的艳无双。
说完,继续向前。
所以她没有看到,在她的话音落地之后,赵纪青骤然加深的眸色。
“是!”石城领命,声音是刻意夸大后的响亮。
“赵当家,请。”石城走出廊外,单手摆出外请的姿势,另一只手将布伞束于身后,丝毫没有为客人遮雪的意思。
黝黑的国字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这气息却是难掩的得意洋洋。
于是,赵纪青笑了。
如春暖花开般明媚地笑了。
石城背后握伞的手跟着就紧了又紧,就是个妖孽!
赵纪青突然斜跨一步,打个响指,“阿布,听说石护卫于昨日下午以一已之力横挑了你数十个兄弟。”
阿布正在打架的上下眼皮即刻精神,他就是石城?就是害了他们晚上不能睡需要到深山里参加义父加强训练的石城?
不服生起,不甘怒起,肌肉绷紧,精神振奋!
赵纪青转身走向廊内,步伐轻松,下令却利落,“阿布,让爷看看你能不能配得上爷提前让你出来的寻私之举!”
“是,爷!”阿布朗声应命,话出人也出。
身形拔高,首先出腿,方向:石城的胸口。
石城缩胸后退,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行倒退的脚印。主子在场,没有命令,他不得出手。
艳无双惊觉转身,“赵纪青!”他什么意思!
赵纪青袍袖一挥,廊下的长凳上积雪拂净,他悠然落坐,眼尾勾起,斜着看过去,“昨日你家护卫毁坏我大门两扇,盆栽七个,扫帚数把,还有园艺剪刀一个,这笔账谁来付?”
那也是因为他不明理由掳人在先!艳无双怒瞪回来,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吗?
清楚!他当然清楚!可是,清楚又如何?这跟他派人打上去有关系吗?
再说了,那个叫石什么的也清楚吧?可他有半点歉意吗?他对自己可呈现出一点应该有对主子恩人的敬意?
没有!他除了看艳无双看直眼外,就是对自己怒目而视,敬意什么的更是毫无踪迹!
所以,必须打他!不,这叫震慑!无论有没有理由,都得让他明白明白谁才是主子,谁才是护卫!而护卫,就该是护卫的样子!
赵纪青懒懒地靠向立柱,不再看她,“喂,阿布,你这是在挠痒痒吗?”
廊外,石城没有得到艳无双的命令一直没敢出手反击,只做躲闪。而阿布也因为猜不透主子的心意而没有过分下手。
可是,赵纪青此话一出,阿布立即眼睛厉起,像模像样地给了一句“得罪了”就加快了动作。
其实,背在身后的双拳在他说出第一个“得”字的时候已经加入攻击了。
拳拳挟风带雪,腿腿带雪挟风。
可别说他小人行径,又是打时间差,又是利用大雪迷惑对手的视线。毕竟义父对他从小的教导就是,周围皆武器,谁利用的好,谁就胜。
反观石城,他师承陆师傅,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不耍心计,不屑暗器。所以在昨日与赵忠之战,两人不分伯仲。与赵诚一战,也堪堪打平。
可是,今日的阿布心情不一样。那是被憋了一夜怨气后的突然迸发,再加上一夜没睡心情爆坏……他需要发泄!他要发泄!
所以,一面倒的情势出现了!
一拳打向石城的脸部,石城侧身,看一眼阿布那小身板,这样的人?这样的直拳?……
不屑无意识地从眼中流露出来。石城本想再斜跨一步的动作临时更改,仅仅在拳头要到没到的时候,才歪了歪头,准备就让那拳头就这么擦着颈侧滑过。
或者,一般情况下,对方在看到这样的拳头必然会落空之后也会提前更改攻势。
谁知阿布却突然笑了,去势居然没收。
石城突然警觉,可已经来不及反应。
阿布指间寒光一闪,一线血丝已经滑过半空,散落雪地。
血红雪白,醒目得很。
“石城!”艳无双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却是冲向赵纪青,他敢下死手!
赵纪青眯眼笑得邪魅,这是对他昨日不敬的惩罚!
阿布一击得手,收手而立,袖间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若隐若现——赵府的尊严不容抹黑!
石城拇指扫过耳迹,鲜血即刻凝住。
伤口并不深,不过刺破一点皮肤表层。再加上空气寒冷,于是伤口很快就凝结了。
阿布心里明白,即使刚才他有机会让这个人见血封喉,他也不能那么做!
石城却一点也不感激他的手下留情——他宁可因为自己大意而死在对方的利刃之下,也不愿意对方放水饶他一命——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污辱!
“小姐,石城请战。”石城单手背后,布伞前伸,摆出邀请的姿势——士可杀,不可辱!
艳无双几乎爆走,这一个一个是要闹怎样?还嫌事情不够多不够乱吗?外患一大堆,一个都没解决,就准备先来个窝里斗吗?
艳无双怒了,“石城,退下!”她是傻了,才会在现在跟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盟友的赵纪青闹翻。
艳无双在赵纪青的面前站定,“赵当家今天是专门来踢场子的吗?”这先是斥责她没有规矩,后又派属下打伤她的护卫,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赵纪青单膝曲起,手肘搁上去,眼波荡漾,表情无辜,“艳当家的说笑了,赵某这不是在响应你的送客之礼吗?”
“你刚才不是说让这个石什么的送客吗?赵某就是想看看他能不能送得走赵某!”
赵纪青随后一摊手,“看来,真心是实力不行。”
小五跳脚,“才不是那样,明明那个阿布暗中出招!否则师兄怎么输给那颗豆芽菜!”
被称作“豆芽菜”的某人立刻识相地瞪了过来。
“你说谁是豆芽菜?”
“你,你,就是你!”
小五和阿布目光交接,噼里啪啦作响。
阿布更怒,“你!早知道昨天就不要救你!”
小五翻个白眼,“我还没怪你多管闲事呢?哼!”
阿布手腕一抖,利刃收进袖中,随后四指弯弯,“你,你过来!”
“过来就过来,怕你不成!”
小五起步就要跃出去,被六月狠狠拉住。
“怎么,这次准备改小五送我?”赵纪青突然插话,上挑的语气却不掩他其实期待的心情。
那意思仿佛在说,送我吧,送我吧,看你能不能送走我!
艳无双瞬间无语,论小人招数,谁能比得上他!
深吸一口气,艳无双强迫自己露出笑脸,“好吧,无双安排不当,在这里给赵当家的陪个不是。”
矮身一福,无论情不情愿,都是她先低了头。
赵纪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就说吧,结果最重要。
石城则在廊外沉黑了面容,“小姐——”为什么不坚持让他把那个妖孽“请”出去?就算拼上这条命,他也一定义不容辞。
殊不知,艳无双就是了解石城的个性才没敢坚持的。如今的她,再也承受不起另外一个亲人再有什么闪失了。
那膏药的背(和谐)景居然查不出来,那么也只能说明是她们实力不如人。再加上几日来的相处,她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真要和这贴膏药硬碰硬的对上,她可能真的没有胜算。
更何况,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艳无双轻轻侧身,低眉顺目,“不知赵当家可否赏个脸一起用个早饭?”
她一向能伸就能屈,不过一句“没有规矩”,她有什么不能忍的!她不是早就忍了十多年了么!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纪青也不推辞,灿笑着起身就走在了前面。
“小姐——”石城在廊外不甘心地出声。
艳无双冲六月眼神示意,去看看他的伤口先。
阿布进廊,六月出廊,在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刻,六月突然做个鬼脸。
阿布毫无心理准备,立刻被吓个正着。
擦身而过,心还砰砰跳,头也忘了扭回,同时嘴角抽搐——他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温良有礼的姐姐突然会有此动作!要让他说,这种类似小孩子恶作剧性质的把戏应该是那个小五才能做出来的!
于是,心思陷入此类不理解问题中的阿布完全没有注意到即将又要擦身而过的小五,表情是绝无仅有的一本正经,身下却悄悄竖起了脚尖。
她没敢出小腿,因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她也没有在阿布走近的时候才迅猛出脚,那样有风会被察觉。
她是从六月开始做鬼脸,阿布扭头去看的时候,已经开始慢慢竖起脚尖了。动作柔且缓,不带风,没施力道。
而当阿布就要碰到她的脚尖时,她立刻运气,整个脚掌瞬间如石头一般坚硬。
于是,阿布如愿被绊倒了。
而且声势很浩大,姿态很壮观。
啪——五体投地!
阿布甚至觉得脑袋都“嗡”地一声混沌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摔倒了,就算是有人使坏,可他号称是赵府轻功最好的阿布,他怎么就没能躲过呢?
其实,这事真不怪阿布。一是他实在是一点防范也没有,而且一直在想刚才为什么六月会做那个鬼脸。二是他一夜没睡地参加了加强训练,体力已在衰竭边缘。再加上刚才他同石城那一场不打折扣的“恶斗”,仅凭信念支持的精神于是终于涣散。
于是,小五的脚尖便成了压坏他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的声音响起,六月头也没回,只是看向石城的目光却是充满了炫耀,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招数!
石城额际抽痛,他曾经也中过这招!
小五瞬间爆笑,甚至刻意笑得前俯后仰,哈,扳回一城!
艳无双无名指扫扫眉头,袖子盖住了嘴角的那抹笑意,意外总赖不到她的头上吧?
赵纪青看一眼身后,破天荒地居然没有说什么,反而弯身凑近艳无双,耳语道,“就当我为刚才的话道歉了,如何?”
哎?艳无双愣住,抬眼望过去,他道歉?
赵纪青讨好似的冲她挤挤眼,所有对话经由他一一回想,他轻易就找到了问题所在——她恶劣的情绪始于他的那句“没有规矩”。
既然如此,他愿意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话道歉。
四目相对,他真心传达他的歉意。
艳无双眼波一闪,倒算爽快。
赵纪青邪眉挑挑,合好了?
他如此痛快,她当然也不能小气。
艳无双勾起唇角,正要开口说原谅,一声厉喝乍然轰入众人的耳朵。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艳无双寻声望去,只见走廊的尽头,赵齐仁正满脸怒气地看过来。
他的身后刘清雅在列。
再身后,徐氏和知府夫人也在列。
更别说,身后那数量不少的下人随从了。
每个人都无一例外拿着震惊的目光看过来,或者还带着那么一些唾弃。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赵纪青和艳无双此时正一人看下来,一人看上去,非常像脉脉注视。两人虽然同样一身素白,但一个面容偏艳,一个面容较媚,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一幅观感不错的画。
如果他们是一对的话。
可事实是,她和他才是一对。赵齐仁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再次绿云照顶的感觉涌上心头,“艳无双,你到底在做什么!”
心火滋滋冒,气息呼呼响。
他刚一听说她中了毒,立即一大早地过来看望她,她却同另一个男人……那样!赵纪青气得头皮都要炸开了,“艳无双,你怎么对得起我!”
“相公,——”艳无双作势迎上去,表情分外无辜,“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她一没谋财二没害命,三没逼着他恪守“为夫之道”。她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艳无双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刘清雅身上,“相反,相公,这一大清早地带了知府千金过府却是为何?”
言下之意,对不起人的应该是你吧?
赵齐仁跳脚,“你强词夺理!清雅妹妹来可是为了探望你的。”
“哦?探望我什么?”死还是没死?
“当然是来探望你中毒的情况的!”赵齐仁心有不甘地怒吼出来,“今天早晨,宁伯母一说你中了毒,我立刻起程回来看你,清雅也觉得昨日在场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你。谁知,你却……”
她昨天上午就中了毒,徐氏昨天下午就去了知府府上,他却在今早才知道。然后带着一脸的怒气!
赵齐仁甩袖背过身去,像是不愿再看她,“真是没有规矩啊没有规矩!”
又是“没有规矩”!
艳无双瞬间身体紧绷。
可惜,几步之外的众人却毫无所觉。
徐氏前跨一步,双眼直视一直立在艳无双身后的赵纪青的脸上,“敢问赵当家,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一大早过府是为何事啊?”
赵纪青心神留在艳无双悄然沉淀的气息上,原来她果然不喜欢“没有规矩”四个字……
他忘了回答某些人的问题,或者是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徐氏被当众这么无视,绝对是第一次,脸都有些僵住了。
刘清雅陡然出声,“赵当家,徐伯母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原来对他的那点好感也因为他居然喜欢和艳无双“亲近”而消失殆尽。
瞪完赵纪青再瞪艳无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她?昨日被她强行留下来的赵齐仁弹遍了所有的古琴曲子,就是不肯弹《渔樵问答》。好姐妹赵清雅曾经说过,那是赵齐仁和艳无双的订情之曲。
好吧,谁让人家长自己两岁,自己晚来两年无法介入到他们青梅竹马的过往当中,自己认!可为什么这个外来的赵纪青看起来也是喜欢艳无双多过喜欢自己?如今,他更是宁愿陪着艳无双站在对面,也不过来对着知府夫人和她见礼?
自己到底是有多比不上艳无双!
刘清雅前跨一步,挽住徐氏的胳膊,“艳无双,你见到你的婆婆都不用见礼的吗?还跟相公顶嘴!果真是没有规矩!”
还是“没有规矩”!
艳无双怒极反笑,眉眼皆弯,笑意却未达眼底。
被看的刘清雅只觉得一股冷意从眼神直到心底,她无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
艳无双唇角扯扯,冷冷回道,“刘小姐这话说得好奇怪!无双和婆婆如何相处,和相公如何相处,跟你刘小姐有关系吗?”
“无双自己的长辈们俱以不在,但无双的婆家长辈可还在,要论教导训斥,就算把胳膊抡圆了划拉出半个无双城去,也轮不到你刘小姐吧?”
“还有,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张口就把别人的‘相公’挂在嘴边上?”
“这就是你知府千金的规矩?”
一句一问,字字沉甸甸地极负重量。
艳无双也不用近势相逼,单那份久居上位习惯了发号示令的倨傲姿态就已经超出刘清雅的承受能力。
刘清雅被斥得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出来。
论口才,她自然比不上常年在外经商的艳无双;论承受力,她又怎么可能同那个一出生便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艳无双相比?
这一次对阵,她输得毫不意外。
“你……,我……,徐伯母……”刘清雅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无法反驳什么,只得委屈地看向旁边挽着手的徐氏。
眼泪要掉不掉,楚楚可怜的姿态顿时引来了他人的怜惜。
徐氏沉着眼轻手拍拍腕上刘清雅的手,暗作安慰。
赵齐仁倏地转身再次怒目对上艳无双,“你快道歉!”
艳无双右手一扫眉头,“为什么?”
“清雅妹妹不过是看你有失分寸出言提醒,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她只是好意,你不接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出言攻击?你错了,就应该道歉!”赵齐仁振振有词。
艳无双再次笑了,却也不想再反驳什么。如果在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是非对错的标准,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艳无双不说,可赵纪青却开口了。
“赵大少爷果真是大家出身!事事帮理不帮亲,做得好啊。”说到这里,赵纪青还煞有其事的拍了两下掌。
寒冷寂静的廊下,掌声干脆清冽。
众人不明所以,但视线倒是都被吸引了过来。
本来走在艳无双前面的赵纪青这回后退一步,艳无双全身暴露在众人的视界里,当然包括她那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左手。
赵纪青一脸迫不得以的表情,“其实赵某本不应介入该是你赵家和艳家的家事,可听赵大少爷这言下之意,外人都可以秉持着‘忠言逆耳’的圣训来对他人的家事稍作言论,那么赵某也就来多嘴两句吧。”
“赵大少爷口口声声说着一大早回来是因为担心中毒的新婚娘子,可这一露面,担心倒是没看出来,就看出来你一脸的愤怒了。难道在你的心里,你娘子的安危不是最重要的吗?”
赵齐仁在赵纪青退后的时候已经看到艳无双的伤手了,心急刚有了一些,这被赵纪青这一插嘴,“唰”地一下又没了。他重新想起了刚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赵齐仁食指直指向赵纪青,“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那样对我的娘子,我怎么会被气得忘了先关心娘子?”
赵纪青两手一摊,“话说,你看到什么了?”
赵齐仁被气得直哆嗦,“你……无耻!”作为一个自小就习读圣贤书的人,他怎么可以将那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赵纪青“呵呵”一笑,“我说,赵大少爷,你除了说一些冠冕堂皇毫无事实依据的话之外,还能不能做些实事?”
“好吧,你‘不耻一说’,赵某脸皮厚,赵某替你说。”
“你看到什么了?不过就是看到赵某和艳当家就近看了那么一会儿而已,这能说明什么,又能代表什么?你问也不问,就直接定罪,这还真配得上你大家出身的作派!”
一语道尽,赵齐仁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难道,其实是他错怪了无双?
赵齐仁殷殷的目光落在艳无双的身上,艳无双一撇头,避开了。
这样的动作立时让赵齐仁心疼了,十几年的相处不是处假的,他清楚地知道无双那样倔强的性子即使是被冤枉了也是不屑解释的。
“无双,我……娘子……”赵齐仁的怒气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上前两步就要说些什么。
刘清雅不干了,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破坏艳无双在赵齐仁心中印象的机会,怎么能轻易就放弃?而且,赵纪青也没有说出些什么,不是吗?齐仁哥哥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刘清雅抢在赵齐仁之前开口,“艳姐姐,难道你刚才是被强迫的才与赵当家的对视?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事情而和他不得不含笑对视?”
说是疑问,其实却是为艳无双定下了框子。一,众目睽睽,谁也没看出来艳无双有丁点被迫的意思;二,所谓那近距离的“对视”,她的确含笑来着,那么无论是因为什么特殊的事情,都不会轻易获得原谅。
赵齐仁闻言,又停在了距离艳无双几步之远的地方。好像,清雅妹妹说的也有礼。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艳无双不计身份地和其他男子近距离“含笑对视”呢?
六月鼻叱一声,要不怎么说这个白眼狼是个天真的大少爷呢?还真是一点也没冤枉他。别人说什么他都信,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主子那么喜欢他。
艳无双却心里明白,日日不得不在外抛头露面的她实在是厌倦了何时何地都必须武装身心的状态,所以她一直向往着能像赵齐仁那样单纯阳光。所以,过去的她是那样的羡慕着他,也那样的喜欢着他。
可是,直到她死过一次,她才明白,原来那样的单纯阳光却是一点也不能成为依靠。艳无双目光定在自己的伤手上,不屑解释。
刘清雅得意一笑,松开挽着徐氏的手前走几步来到了赵齐仁的旁边,“看吧,齐仁哥哥,她可是一点理由也说不出来。我娘可说了,这女子成亲了就得在家相夫教子,怎么可以在外面如此没有轻重呢?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呵呵呵……”赵纪青再次插话,“刘小姐这话又不对了。艳当家的还没说什么,怎么到你那里就成了‘说不出’什么?”
六月抠抠指甲,小声嘀咕道,“知府家的规矩倒是好啊,这开口闭口都是‘成亲’啊‘相夫教子’什么的。难道知府家对未出阁的姑娘教导这为妻之道已经提前到十三岁了?看来我们还真是没有规矩,至少我六月今年都十七了,也还是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宣传什么为妻之道的。”
刘清雅被奚落的满脸通红。
知府夫人眼里闪过不悦,却也不便现在插话。
所以,徐氏黑着脸开口了,“好,那你就来解释解释刚才是在做什么?”这样的事情本不该当场追究,因为无论原因如何,这种事情只要出了就说不出清楚。
可是,刘清雅和赵齐仁偏偏在这儿较上真儿了,那么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不让污水反脏了他们两个,她也只能帮着向前推一步。
得了声援的刘清雅立刻像找到了靠山似的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对呀,你倒是说说看?”
赵齐仁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着艳无双不放,其实他心里在说,无双你快说,说了我就信。
艳无双眉目不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似的,仍然没有开口的迹象。
落到外人眼里,则更像是无言以对。
宁夫人沉沉心,也开口了,“就如同赵当家的所说,这本该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可现在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作为知府夫人来做一个公正的见证者也是可以的。”
宁夫人冲艳无双点点头,“艳当家不妨解释看看。刚才的事情这么多人看着呢,想来艳当家也不能胡乱编造才是。”
“胡乱编造?”艳无双抬眼望向宁夫人,不答反问道,“如果无双不是胡乱编造呢?”
刘清雅跺脚,“不可能!这么多人一起看到了,难道你还能把黑的说白不成?”
艳无双理都没理她,坚持得到宁夫人的回答,“宁夫人,您可是知府夫人,既然想做这公正人,也得提前把各自的处罚条件都摆出来吧?”
处罚条件?什么处罚条件?宁夫人稍稍错愕。
“刚才可有人要无双道歉来着?可等一下无双解释完了,原来无双没错,那么无双就不需要道歉。”艳无双拿眼角斜斜刘清雅,“那贵千金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过于武断的解说来向无双道歉呢?”
声音从容有速,不急不缓,人也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于是,宁夫人迟疑了,如果……
“好,我就答应你!”刘清雅抢先回答,“如果是我误会了你,我就向你道歉。可是,如果你的解释不能让在场的各位打消疑虑,那么你就要道歉。”哼,她又想装势唬人,自己才不会上当。
艳无双还是不拿正眼看她,仍然在等知府夫人的回答,“夫人,您的意思?”
“好,就这么办!”宁夫人在心里暗骂一声女儿小不懂事,可这面子上怎么也得替女儿撑起来。退一万步说,有她在这里,就算女儿误会了,道个歉而已,她艳无双顾忌知府的面子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那你说说吧,说你刚才与人那样亲近到底是为什么?”
艳无双听得险些失笑,前过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的行为在这些人的眼里,先是“与人那样对视”,然后是“与人含笑对视”,现在又变成了“与人那样亲近”!
哼,果真是知府夫人!这一出口就相当于定了她半条罪。
可是,即便这样,她也不会束手无策。
艳无双无名指扫扫眉头,“其实,一切不过是因为手上之毒。”
举起左手,答案给出,“尘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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