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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请大殿下允我殿试,还我发妻!”

一架高有两丈的布幡子被来福举着,一溜儿从驿馆穿大街过闹市,然后停在盛京的艳府门前。

简单朴实的大门,紧紧关着,门前无卫。

如果不是赵齐仁醒目地跟在后面走了过来,幡子上又注明了那么明显的标识,那么这宅子周围的人一点都没发觉这处新宅子里原来住了昨日传闻的男女主角。

艳阳高照,赵齐仁着一身青色素袍,走到大门前约有一丈距离的地方,直直跪下。

他的身后,来福挺着胸脯将布幡子立得笔直。

交头接耳的声音即刻生起。

“这就是那个赵齐仁?被艳无双休掉的那个?”

“嘘,你小声点,人家再不济也是个会员,小心他记住你。”

“记住我我也不怕。哼,会员?看看那幡布上的字,他也只能是个会员了!”

“怎么个意思?你怎么就知道只能是个会员?”

“你傻呀,那幡布上不是写的清楚吗?肯定是昨天的事情一传出来,这大殿下不干了呗,然后……”某人闭嘴做个以手抹脖的姿势。

另一个即刻明白,“也对,这样的事情传出来确实有损大殿下的脸面。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吧。问题是那个艳无双,有这样一次嫁过的经历,大殿下怎么还会看上她?难道说容貌脱俗?”

“快省省吧!上月初二,虽然差点丢命,可也曾偷偷看过一眼。天呀,是挺脱俗的,可那是脱俗的丑啊!”

“什么,丑?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艳无双本人,不是丫环什么的?”

“绝对没错!我还看到大殿下亲密地揽着她一同离开的呢。”

“如果貌不惊人的话,那就是才华出众?身份显赫?”

“你快别瞎琢磨了,昨日那传闻你忘了,艳无双不过就是一个小城做衣服的,有两个小钱倒是真的。”

“那这一个两个是在争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某人忽然笑得有些猥琐,“难道是那方面……啊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只鞋子堵住了嘴。

鞋底的泥土味,鞋里的恶臭味齐齐袭来,某人被薰得胃部翻腾泪花满眼,却不敢私自将鞋子从嘴里抽出来,反而膝盖一软,“扑嗵”一下就跪倒在地,“唔唔唔,唔唔。”——大殿下,饶命!

在他的前面,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赵纪青带着老吴和阿布走了出来,阿布光着一只脚。

贵气的紫色披风拖着长长的尾摆,随着主人的旋身一转,于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然后悄然降落,铺散在一个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的软榻周围,瞬间营造出一种宫廷的耀眼之感。

“赵齐仁。”赵纪青淡应一声,斜倚在软榻之上把玩着披风的系绳,目光却落在那布幡之上。

根本就没看来福,来福却立时腿软,手抖,哗啦——布幡向侧倒去。

赵齐仁向右跪行一步,伸手自己扶住,握紧,竖起,再一墩,“恳请大殿下允我殿试,还我发妻!”

掷地有声,一脸坦然。

他要得到这次殿试的机会,他要追回自己的发妻,无论什么代价!

赵纪青眯眼笑笑,四周围拢的人群向后退出三步。不敢出声,只以眼神交流。

——要不要退避?

——你舍得?

——可那是大殿下……的八卦?

——那又如何?又不是我传的!我就站在这大街上晒太阳了,他管得着吗?

众人各自心中打着自己的注意,眼光虽不敢正经对上去,便谁的眼角也没真像低着的头那样真的低下去。

阿布将手放在腰间软剑的位置,等着主子像上次一样发出“清场”的命令。

可是这一次,赵纪青却什么也没有说。上一次,赵齐仁虽然是中了会员,但在盛京其实也不算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除了官员除了驿站的人,那么即使他出了事,也不会有人会为他留下半分的目光关注。

可这一次不同,昨日传闻漫天,今日他又闹到家宅门前,这么多老百姓们看着,自己如果真有什么动作的话,恐怕会让那些暗中一直盯着的黑手借机挑事闹到朝堂之上。

所以,他非担不能清场,他还得利用这在场的所有人,来为自己他日大婚奠定出一个更好的印象。

“赵会员这话有意思,”赵纪青懒懒地开口,“你殿不殿试,发不发妻的与本殿何干?”

赵齐仁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上奏圣上知晓,圣上怎么会下达让我退出殿试的口谕?”

赵纪青眼中笑意收起,“圣上有什么决策,岂是你我等人能左右的?赵齐仁,烦请你把话好好地过过脑子再说!”

“大殿下此言差矣。”赵齐仁据理力争,“如果不是大殿下妄想抢我发妻,又怎么会使得圣上为了压下传闻就驱逐于我?而就是因为……”

“等等,”赵纪青突然打断他的话,“本殿什么时候又抢你发妻了?”

一脸正经无辜的样子让赵齐仁更是火冒三丈,愤然一指指向赵纪青的身后,“怎么没抢?你敢说无双现在不在你的府内?你身后的大门上方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艳府’二字呢!你还敢睁着眼睛说谎不成?”

“放肆!”老吴喝斥一声,他这口口声声地和谁叫阵呢?

杀气凛冽而出,众人瑟缩一下,心中的好奇却不降反增。

一个小小会员敢于与皇权直接无惧无畏地对上!这事想想都兴奋!话说,印象里的大殿下还是当年那个于翰林馆横扫绝对的一代佳公子,怎么十年不见,这一回来居然也学会了抢人老婆的天家纨绔之气?……

有人偷着又瞄瞄院门里面,那么,那位处于争抢中心的艳无双到底是有着何等的魅力?那个打败了盛京第一才女郑月盈第一打女纪怜星的艳无双,到底……

杀气突盛,某些人慌忙收回窥视院里的视线。

赵纪青不悦地抿抿唇,这也是他坚持出来的原因。他可以不在乎声名,但是艳无双不行。他不能让她因为他而受到一点委屈。

赵纪青认真地顺着赵齐仁手指的方向扭头看看身后,再转回来,还是一脸无辜,“艳府?那是我为自己的未婚妻准备的!她名字还真是无双,可是,那又与你何干?”

赵齐仁被气得很想站起来直接拿手指指着他问他要不要脸,他都已经承认里面住着艳无双了,他为什么还跟自己装无辜?

可是,周围的阵仗,和赵纪青身后的两个人都在提醒着他,面前的人不是他能想怎么说话就能怎么说话的。郑月盈昨天交代地清楚,他目前的位置就是一个错失了发妻的可怜人,一个怀才不遇急等着高中以后好接回发妻的失意人。在尊贵如月的大殿下面前,他只有卑微如泥才能于民众之中收拢一些可以助力的声势。

赵齐仁猛地撒开手里的布幡,以跪代走来到了赵纪青的面前,“大殿下,求求您了,小人可以不参加后天的殿试,只求大殿下将发妻无双交还于我。”

说着可怜的求人之词,事情却被他逆转到了有利于自己的一面。他的潜台词就是,大殿下先抢了他的发妻,而他是为了追回发妻才上京赶考。谁知大殿下先下手为强,直接拒了他的殿试之资格,让他再也无法追回发妻。

周围民众聪明地自行领悟,他们也是平民百姓,当遇上官家或者天家的时候,无论有没有理由,最后要让步的一定是他们!如此想着,原本单纯看热闹的天平不自觉地就倾向了赵齐仁的一方。

不敢明着将怨念投放于大殿下身上,但这鼓励的目光倒是不加掩饰地向着赵齐仁的后背发射而去。他们希望看到跟自己同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如愿,这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相当于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平民也有反抗能力的激励。

这心意一变,气氛紧跟着就变了。

赵齐仁敏感地察觉出来,眼珠转转,已经声泪俱下,“大殿下,求求您,求您将无双还给小人吧,小人愿意带着无双即刻回到无双城,再不在盛京出现!”

眼泪真诚,态度卑微。

他只是一个想求回发妻的可怜人!

周围唏嘘一片。

赵纪青冷了眼眸,环视一片全场,在周围迫于压力而不得不静下来之后才凉凉开口,“赵会员这话更有意思了,无双是你发妻不假,但在今年初一已经与你断绝关系,有官凭为证。怎么,赵会员已经忘了吗?”

哗——周围先于赵齐仁发出一声惊叹,难道那被休也是真的?他们宁可相信艳无双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才能嫁了一个再选一个,但他们从来没想过那传言中的休夫一事也是真的。

休夫啊……难道真有人能不顾伦理纲常地休夫?

赵齐仁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不在场,我不承认!我只知道无双是我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发妻!”

赵纪青对他冷冷地笑,“你承不承认的跟本殿没有关系,本殿只要有官凭在手,他日就能和无双正式成亲入户籍!”

“你这是抢妻!”赵齐仁霍地站起,愤而再指,“你不讲理!你不顾王法!你不配做大殿下!”

赵纪青眼珠不错地跟他对视,眼神示意,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怎么现在还有脸上这里来闹?

赵齐仁眸底晦暗,同样眼神示意,只要你不怕全部说出来伤害到艳无双的声名,那么你就说出来啊?你不敢!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当作全部不存在?!

阿布和老吴递过来的眼神,赫然是“无耻”二字。

赵齐仁仰仰下巴,直接无视!他再不要回到不被人重视的生活,他再不要回到衣没人补饭没人送的生活!他曾经醉过饿过冻过颓废过,他现在清楚地知道,只要艳无双重回他的怀抱,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他要找回自己的无双!就凭那十五年的青梅竹马之情,他相信,无双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他!

“无双无双——”赵齐仁突然拔腿冲向府门的方向,他要见到无双,他要亲自跟她说,“无双,无双,你快出来,我来接你了,无双……”

阿布一蹿身就挡在了赵齐仁的面前,但缘于主子并未有任何的指示,于是他也只能挡着而不能出手堵嘴。

赵纪青的眸底,杀意一闪而过,颈间的系绳险些被他扯断。可是,他最终在深呼吸数次之后,把杀人的意念压了回去。“老吴,送赵会员回驿馆!”

蹭蹭——府内蹿出两道身影,每个人抓着赵齐仁的一条手臂,向后一拧,押着就向外走。

赵齐仁奋力挣扎,满口只提艳无双,“无双,你快出来!无双,我来接你了——”他只要不提大殿下什么事,那么赵纪青就没办法以惊扰皇室的理由禁他的声。

声音竭斯底里般嘶吼着,任谁都听得出里面的悲愤无数,绝望无数。

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

撕拉——衣袍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扯破,赵齐仁仍然扭着脖子大声喊着,“无双无双——”

活脱脱一个被人抢了发妻的可怜书生相!

“各位叔叔大爷大妈大婶们呀,”刚才被吓跪了的来福突然出声了,伴随着他的话声他还一头一个磕在了地上,“求求各位帮帮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就是个可怜人哪,他只想找回我家少奶奶啊!”

赵齐仁被两个侍卫紧扣着双臂从众人让出的一条小道中路过。

泪水与汗水盖了满脸,两只衣袖已经从肩膀处脱离了下去。哪里还有一点新进会员的文雅风采?

可他仍然一口一个“无双”,一声一句“接她回家”,努力向后扭着脖子。

一位老大娘率先湿了眼眶,“作孽哟,人家好好一对夫妻呀,唉……”

在她的心里,这种强抢民女的戏码实在太常见了,她轻易就将今天这种情况也归类于天家之人妄想利用强权而霸占平民之妻。

有人拿手肘拱拱老大娘的肩膀,“您老别瞎说,那可是大殿下,当年大殿下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一派文雅,他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我看呀,是那个艳无双妄想高攀才是!”

此种猜测一出,大家便像是突然找到了事情的纠结点一样,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意见,“我看也像,要不,谁敢有这个胆量休夫?”

“对对,肯定是觉得找到了更好的才与原来的一刀两断的。”

“啊呀,刚才不就有人想说也许是那个艳无双……”某人瞄到那个嘴里还堵着鞋子的人,及时警觉地改了口,“那什么功夫高强才被……”

“你胡说!”赵齐仁被押着路过,厉声便打断了此人污秽的话,“无双才不是那样的人!无双只是一时被蒙蔽,无双,无双……”

赵齐仁像是想到了什么而无法说下去,落到外人眼里,则更像是无话反驳。

老大娘觑觑后面那个阴沉着脸没有出声的大殿下,小声说道,“小伙子,那种妄想攀上富贵的女子不要也罢,你何不求着大殿下让他准许你参加殿试高中状元呢?这样也许还能再娶一房新的娇妻呢!”

老大娘的话不可谓不实诚,话落就有人赞同,“我看行,咱是普通老百姓,遇上了官家本就应该先退一步保命再说。更何况你对上的还是天家?醒醒吧,年轻人,早点收手回去吧!留在这里,你只能自讨苦吃了!”

也有年轻的讥笑一声,“如果是我,就算那样的女子回头,我也不会再要她了。如此水性扬花的女子,要她何用?”

相信大殿下还是当年那个文雅有才的绝世佳公子,同情这个敢于向天家叫板的新进会员,那么这种三角关系里,那最不受人待见的当然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女主角,艳无双。

刹那间,所有的错责都朝着艳无双而去。

“就冲那休夫一事就能知道,此女一定无德。”

“就是就是,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嫁了人不好好过日子,还想着休夫?这样妇德败坏的人怎么可以再留着?”

“对对对,这样的人应该在牌坊底下万杖处死,应该浸猪笼淹死!”

赵齐仁有些傻眼,再次想出声打断,“不是的,无双不是这样的人……”无双怎么能死?无双死了,他怎么办?

可是,群情激昂的民众们如何还听得到他的话。

他们是崇尚传统美德的盛京人,他们不允许这样有伤风化的人出现在盛京,尤其还想嫁给大殿下!绝对不可以,他们不允许!

“交出艳无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便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杵一下子下到了滚烫的开水里,开水立时就嘶啦作响。

“交出艳无双交出艳无双!”

围拢的民众齐齐转身,像有共同意识似的抬步就奔了大门而去。

盛京的民风虽较一些边远小城开放许多,但祖宗传下来的一女不侍二夫的规矩却是一直在的。即使在十多年前,文帝曾经颁发过一则女人也可主动休夫的法令,这盛京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这样的实例!

历来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休了夫不说还敢再嫁的更是没有!如果出现了,那么铁定是水性扬花无误!

而这样的女子,当在牌坊之下受到万人之唾骂万杖之锤打,如果侥幸不死,那才可以再嫁他人!

于是,深深感觉到传统被冲击了的盛京人怒了,这种怒意让他们无视了身前的大殿下。

赵齐仁被他们挤倒在地,空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他根本想不通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更想不出来此刻他应该如何反应。

押着赵齐仁的护卫早已退回去挡在赵纪青的面前了,他们没有得到出手镇压的示令,他们只能以手拉手的方式阻止大家冲进府内。

一开始只是几十个人,后来不知从哪里开始涌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一个个的拳头高高举起,一声声的斥责沉沉吼出,他们是不容许传统被坏的盛京人!

他们不允许那个水性扬花的艳无双嫁给他们心中尊贵如月般的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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