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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半三更,这头儿无人安睡,那头儿也是个个精神。

盛京城外通向北边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着。

驾车的是石城,旁边陪坐着的是小五。

石城每扬一下马鞭,小五就探身向后看一下。

“小五,坐好!”石城提醒她,怕这么快的速度让她不小心甩出去。

小五抓抓发尾,“师兄,”开了口,又谨慎地瞄瞄车厢,然后凑近过来压低声音,“师兄,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容易就出了城有些奇怪吗?”

一手控着马缰绳,一手不停扬着马鞭的石城没有听明白,“什么奇怪?”

小五无奈地垮了垮脸,拇指一弯指指里面,“小姐就这么招呼不打一个说走就走,那大殿下能轻易放手?”

石城这次听明白了,但却仍然闷声不吭,反而手中的马鞭扬得更快了。

小五一时不小心,后脑勺“咚”一声就撞到了后面的车厢门上,抱怨声起,“师兄!”

石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的表情,手中的马鞭挥动却没有慢下来,只空出一只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过去,“披上点。”

因为,接下来,他只会赶车赶的更快。

小五急急抓住一旁的车椽子来稳住身子,“师兄,我们是回家,又不是逃命,你为什么要赶这么快?”

石城的马鞭仍旧扬得高高的,“小姐累了一天了,早点赶到前面的镇子才能好好休息一番。”

“啊,这倒是。”小五轻易就接受了石城突然灵光一现短暂聪明的回答,别说主子今天累,她和六月今天也很累。

今日一早,那个郑月盈的拜贴送到,不是上门拜访,居然是约出去相见。这种明摆着内里暗藏乾坤的事,她小五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来,何况主子?

于是,主子带了能打的侍安和石城出门,她和六月则留下来准备出城的马车。因为主子有交待,此事如果利用得当,那么盛京的事就能全部解决。然后,他们就可以回无双城了。

主子假装被绑之时,她悄悄也去绑了落颜。然后找到留下联络信号的侍安,交于他们找时机更换。主子留在尚书府继续查看的时候,她领命给老吴传了讯息。

主子从那个侥幸存活的刘清雅嘴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一面派了侍安回宫通知,一面和他们乘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在城门未关之时出了城。

出城了就开始狂奔,不累才有鬼!

“师兄,那你再快点!”小五找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来应对接下来肯定不会停歇下来的马车,“最好明早能赶到下一个城镇,这样我们就有包子吃了。”

别怪她贪吃,实在今天忙这忙那,是真的没有空出时间来好好吃一顿饭。

“好,那你坐稳了。”黑夜让石城微红的耳根变得不那么明显,他自己心里清楚刚才给出的理由是多么的牵强。好在,师妹好像比他更神经大条!

马车急驰着,车厢内的人也有些急了。

六月,急得直拧手里的丝帕,主子的前一个相公死这里了,这后一个还没着落,怎么能就这么走呢?不行,孙姨可不是这么嘱咐的。

六月偷瞄一眼对面闭着眼睛的艳无双,觉得应该没有注意她,于是便开始悄悄地往车门挪,想给石城传个信儿,走是走,也得给大殿下一个能追上来的时间啊。要不,就这么回了无双城,主子的婚事可怎么办?一个相公没了,另一个有谱的也没跟着一同回来,难道还要招第三个吗?

虽说主子一直是清白的,可是,这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说出来总是声名不好。

六月的手刚碰上车门把手,还未来得及用力,身后就传来了艳无双的声音,“回来!”

六月嘟嘴,满脸的不甘,“小姐!”明明今天小姐为大殿下做了那么多有用的动作,可为什么这情感上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相向的?

“坐好。”艳无双闭着眼都能猜到六月的意思。

六月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来,“小姐,您是没看到大殿下从宫里回来找你时的样子,那急的,好像丢的人是他的至亲一样。这用心,六月可觉得比那珍珠还真了,您就真的一点也不感动?”害她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要直言相告小姐是主动上钩的想法。

艳无双斜躺在锦被之上,还是那样懒懒的假寐着,也不应声。

六月干着急,“您不惜以身作饵,甘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深入虎穴把那个最大的黑手抓出来,难道您不是为了大殿下?不是为了让他彻底解决盛京的争端,然后好跟您快些回无双城?”

艳无双闭着眼睛抚抚眉头,“当然不是!”

稍微迟疑的回答让六月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小姐,”六月只当自家主子是表面撑着,“孙姨可说了,这大殿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相公,人家既然有那个心思,我们就别死撑着了。”

死撑?她死撑什么了?

六月背起孙姨的嘱咐来那是一串又一串,“小姐在无双城那是风光不假,可出了无双城,这天底下有貌有才的可更有的是!难得大殿下能看到小姐与众不同的内心,我们就别装着挺着欲迎还拒了。”

看吧,原来在自家人的心里,她也是这样的配不上他!

六月现在是从心里不赞同主子今日主动离去的行为,“您从郑月盈那里查到了宁尚书和刘清雅,又从宁尚书那里查出了刑部尚书,接着还从刑部尚书那里查出了兵部尚书,最后这兵部尚书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那个男扮女妆多年的龙珠!这一大串的幕后之人一一查出,大殿下和太子能够一击得中,那绝对是您的功劳最大!”

“如果您不走,那么就冲您的这份功劳,皇上怎么也得为您和大殿下的婚事松松口吧?”六月想到这里就觉得委屈地不行,“有大好的王妃位子等您去做您不做,还非得坚持什么连夜回无双城的举动!小姐,您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艳无双无名指抚着眉头缓缓睁眼,不答反问,“怎么,在你的眼里,这里面是我的功劳最大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艳无双盯着车顶暗黑的花纹,清晰解释,“这郑月盈以拜贴开头,虽说不在预料之中,可谁又能说不在赵纪青的监视之中?在她几次三番引我出事之后,你就真以为赵纪青什么也不防范?如果不是院中的我凑巧看到了阿布手中的那张拜贴,并且主动截下,你以为阿布拿着拜贴急匆匆地不向府内反向府外奔是什么意思?”

六月愣愣地回想,好像在院中散步时看到走廊中的阿布是挺急的。

“如果不是我主动截下拜贴,我猜,他们一定也会找人代替我去赴约!”这种送上门的机会,她能看到,那人还会放过?“可是,如果他们去了,我们还如何趁乱出京?”她虽然自认为身心自由,可在这盛京,她仍然无法自如地踏出这盛京一步。于别人,她是荣耀一身;于自己,她则是身处牢笼。当有可能趁乱出城的机会出现,她是傻子才会白白放过!

六月嗓子发涩,似乎想极力证明主子是为了大殿下而不是为了出京才做出了如此危险的举动,“可,可当你同落颜交换回来的时刻,我们就可以走了,但你却还要杀个回马枪把刘清雅救了出来,这又是为什么?”如果只是想出京,那么那时就走不也行?她却偏偏救了刘清雅不说,还派侍安把刘清雅这个活证人给大殿下送了回去!她还说不是为了大殿下?

艳无双明媚一笑,“一,斩草要除根,这是我来盛京以后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要走不假,但也要保证走了之后,没有那些莫名有心的人一直惦记着我!”郑月盈,刘清雅,宁尚书,梁尚书,或者还要加上一个龙珠,这些人如果没有死彻底,她如何走的安心?

“二,也许赵纪青等人早就在等着某些人来最后下手,然后抓一个现形!”这么长的一串幕后之人,屡屡借着对她下手妄想控制赵纪青,他会不反击?只怕他等的就是一招得中全部端掉。“也许,我横插一手,从某种程度上也搅乱了他的安排也说不定。所以,我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总要道义上帮他把有用的证人和证物呈上去的。”

六月大张着嘴巴有些收不回下颌,合着两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就装着骗着的哄人演戏呢?连带着唬了她们这些下人?

六月的傻呆模样取悦了艳无双,又或是终于远离了那令人压抑的盛京而让艳无双的笑点变低了许多,于是,她轻易就笑得越加灿烂起来,“从无双城出现尘杳开始,再到后来的连弩,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要对付我才出现,实际上只怕是我误打误撞的引发了这些京里才有的东西出现,于是后面更引来了这源源不断的势力角逐。”

艳无双的目光深邃而悠长,“赵纪青身在无双城的时候只怕已经开始了对尘杳和连弩的追查,回到盛京不入朝堂更是为了可以集中精力把幕后的黑手一个个追查出来。”如果他真像外表所表现的那样吊儿郎当,又怎么可能每每夜入皇宫直到凌晨才回来?也许,宫里那个最大的主子也在配合着演戏呢!

“呵……呵呵……”六月不知该如何反应,唯有应景地傻笑两声。话说,这些主子们天天脑袋里转着这么道弯不累的吗?

像是看明白了六月眼中的意思,艳无双对她笑笑,再次闭上了眼睛,“累啊,当然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为什么坚持事情一了就马上回无双城?

为什么连告别话都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

太累心了!在盛京的这三个月几乎要比她前世活的那十几年还累!她真的够了!那个赵纪青,她虽有心,却不至于把自己的骄傲也搭进去。在盛京,无论她做到如何地步,无论她在今天这样的周旋中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在那个大主子的眼里,她都只是个二嫁之身。

别人看不上她没关系,她自己却不愿意也看轻自己!

她的人生只在无双城,想加入进来的就来找她吧!不想的她绝不强求!反正守孝期满之后,她一定会嫁一个爱钱更爱她的良人!

艳无双嘴角擒着一抹笑,歪头躺在锦被之上。

六月却觉得主子的笑有些伤怀,低头想想然后爬过去半跪在了艳无双的腿边,“小姐,我给你按按腿吧。”

“嗯。”她其实觉得全身都酸疼酸疼的,艳无双闲闲的想,或许是石城赶得太快了?

马车依旧疾驰着,从这棵树前闪过,再一眨眼,就消失在另一棵树后了。

却还有人即使看不到车影但仍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看着。

盛京城门楼上,赵纪青。

老吴为主子递上厚厚的大披风,“爷,这里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啊。”赵纪青嘴里应着,身体却动也没动。“她让你送刘清雅过来的时候,就没说什么?”赵纪青问旁边候着的侍安。

侍安规矩地行礼之后才答,“是,小姐只说了把刘清雅给您带到便可,说您自有办法让她说出所知的一切内情!”

赵纪青的眉头几乎打成死结,这些他当然能做到,可他问的是,“她就没提,……唔……?”让他对着艳无双不正经行,让他突然对着别人猜测艳无双的心意,赵纪青不知怎得就觉得口干舌燥困窘地很,一个“我”含糊出声变成了“唔”。

侍安是真的没听明白,没提“唔”?什么是“唔”?

赵纪青烦燥地扭回头,突然发现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比让他上阵杀敌还难!

老吴一板脸走上前,“爷的意思是,小姐走的时候连告别的话也没托你转告一句?”

“哦——”侍安恍然大悟。

赵纪青惊喜地又扭回头,难道有?

侍安再施一礼,“回大殿下的话,没有!”

哗——城垛墙上那雕刻的石狮子头没有预料地突然在赵纪青掌下坍塌成粉。

没有?没有,她做什么把声音拉那么长?!

盛怒的气息强势袭来,侍安吓得“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殿下,奴婢绝对没有说谎。”

哗——又一个石狮子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侍安抖如筛糠,“大,大殿下……”

老吴再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行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再让她说下去的话,这城门楼还要不要了?!

侍安连滚带爬地退下,老吴帮赵纪青因动作幅度太大而有些下滑的披风再往上拉了拉,“爷,您是主子,这成不成还不是您一句话?!”她留不留告别的话又如何,如果主子现在下令,他立马点兵于天亮之前就能给追回来!

赵纪青当然明白老吴的言下之意,可是,如果要他强迫才能达成目的的话,他又怎会让阿布亲自盯着给她开的城门,又让赵忠赵诚一路跟了上去?

她在府中的这两个多月,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在无双城的张扬与肆意一点点谨慎地收起。这盛京,无形中的压力到底太多,即使她不自觉,她还是在内心深处对他产生了隐隐的躲避之意。

不然,她怎么会在明知他有安排的情况下还是主动截下了那张拜贴?她想的就是趁乱离开吧?可是,她离开就离开吧,反正他稍后也会跟上去,但为什么她就一句话也不愿意给他留下呢?他做了这么多,她到底还需要多少才能对他产生一些信心呢?

赵纪青此时周身的气息是阴沉的,即使他终于将那些在无双城就对他几番下死手的幕后之人一一都捕捉入网了,在这本该欢庆胜利的时刻,没了她,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老吴垂首待命,如果依着他的意思,那位小姐根本不可能出得了城。归根结底是主子宠坏了。

“无双城那边都安排好了?”赵纪青稳定好情绪之后问道。

“是。”老吴恭声而答,“西城区整个区都已经移为平地,愿意搬进东城区新房子的随时都可以搬,不愿意的想离开无双城的也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

为了艳无双不触景生情,他家的主子不惜从皇上那里讨来了特权,无双城从即日起变成了主子的私有之地!所有地属无双城的山水河川,人文历史,有形的无形的,全部归主子所有!

而不入朝堂没有封号更没有封地的主子,要付出的代价也只有自己的自由。

三年!

三年的自由!

赵纪青要用三年的时间帮着龙炎巩固在朝堂的位置,肃清一切余孽。然后在三年之后,才能自由离开!此间,不得擅离盛京一步!

老吴理智的声音之下是对自家主子的心疼,“爷,您何必……”做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艳无双!如果他能做到,那么三年之后,皇上将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干涉他的私事!

赵纪青洒脱地一笑,他强行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可他到底无法那样一走了之。他的父亲对他也许掌控许多,但却是真的对他疼爱至深。还有姨母,龙炎,他们一样在他看不见的背后为他有些避世的行为做了太多太多。

就如艳无双所说,他欠他们的!

那么就还完之后他再走吧!

不过三年而已,

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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