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任谦站在医院门口,看到头发蓬乱、弯腰驼背的冷心菊被人扶着从黑色轿车上狼狈地走下来时,一颗高悬在喉咙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都快被自己的提心吊胆憋呛得窒息过去了。
“心菊!”他向她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也不管心菊被碰到了身上的伤痛,顿时瞪大了眼睛,裂开了嘴角,样子极为恐怖。
“心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多么害怕!看到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莫任谦不住地轻拍着冷心菊的后脑勺,看上去不像是在平复他自己惊魂未定的心,反到像是在安慰他怀中的冷心菊。
任谦,我现在很好!真的!你其实不用抱我这么紧!因为,我身上真的好痛哦,特别是后脑勺。。。
但是!这些话,冷心菊她不敢说!
任谦这么心疼她,这么爱惜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她还不知好歹地非要表现出一副刚烈女贞的模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踢到火星上去吧?
算了,想想都不寒而栗!先忍忍吧!
莫任谦完全无视欧阳子晔的两个冷酷手下还毕恭毕敬地站在身旁,也丝毫不顾周围过往的人们向他投来的诧异目光,紧紧抱着冷心菊,像永远抱不够似的,嘀嘀咕咕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不舍地放开了她。
捧起她差点因为忍受疼痛而要变形的脸,他才想起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冷心菊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眸子里就要流出感激的泪来。
“啊!”紧接着她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莫任谦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往医院里疾步走去。
做完全身检查,该照片的地方都照了,改擦药的地方都擦了,只要能沾上边的药也全吃了,可莫任谦还是不放心,非要坚持让冷心菊留院检查。
“任谦,你放心嘛,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还能活蹦乱跳呢!”说着,冷心菊便要下床跳给他看。
只是她的双脚还没有落地,就被莫任谦凶狠的目光怒瞪了回去。
“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他假装正色道。其实,他是想好好享受一下两人独处的时光。心菊要被关禁闭一周,即使他去她家看她,也不能两人总呆在心菊的房间里。而且,她现在躺在病床上,让他有种好强烈的保护欲望,特有满足感!虽然这个想法很变态。
“对了,JOHN,”冷心菊算是被他打败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再与他执拗,她起了一个话题,这正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
“陷害我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还动了绑架她的念头!回想起来,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怕。天知道那两个猥琐的男人把她绑走了,会对她做什么!
“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身边的人吗?”这个问题让莫任谦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随即而来的恼羞成怒,透过冷凝的眸子,狠狠地瞪向了冷心菊。她如果只会用这副天真莽撞的性格去闯荡模特圈,迟早会被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身边的人?”冷心菊忽闪着她漂亮的眼睛,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任谦突然突然动怒的表情或许是因为那个想要陷害她的人吧!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牙齿都在格格作响了。
“呃。。。”眼睛看向别处,她想,不会是安梓吧?肯定不会!今天她和楚芸艾还救了自己呢!
有些无辜地摇摇头,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记恨她,而且还这么心狠手辣!
“是CINDY!”莫任谦忍不住地朝她吼道。
“CINDY?!”听到这个名字,就像耳边一颗炸弹突然爆炸,把冷心菊震得眼冒金星,“她,她不是也被。。。”
“这才是开始。”莫任谦冷冷地道,眼底嗜血的报复慢慢聚集起来。
“难道那是你。。。”冷心菊捂着嘴巴,惊恐得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难道涉嫌卖淫是任谦的把戏?
“我只是以牙还牙。”莫任谦并不以为然。
“JOHN。。。”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可怕,“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这样会毁了她你知不知道!”
“冷心菊!你还有没有脑子!”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终于等到了爆发的时刻,莫任谦豁然站起身来,冲着她怒吼出声。
“JOHN。。。”她惊恐地望着他。
“你不要以为你很大度慈悲,你很心胸宽广!她害你绯闻缠身、害你涉嫌藏毒,甚至还想找人来绑架你!把你拉去拍裸照!要不是司耀哥、欧阳哥他们站在你身后替你收拾残局,你现在还能毫发无损的坐在我面前跟我谈论你那些狗屁的仁义道德吗!”
一句句指控就像一个个惊雷在她的头顶一一炸开。
恐惧,像一粒丑陋阴暗的种子,迅速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张牙舞爪地弥漫至全身。
双手,使命地紧紧抓住床单,已是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她竟在这么危险的一个处境之中!
从小到大,她一直因为比同班男女生都要高出一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还常常被班里的女生们奉为出头老大!
可现在,她才知道,出生在社会里的她,竟是这么弱小,这么幼稚,这么不经世事!
原来,太耀眼的锋芒,只会刺伤更多双眼睛,招来更多的人攀折!
原来,看似平坦的路上,也会有无处不在的埋伏,会有太多居心叵测的敌人!
“JOHN,我错了。”她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责又委屈得像个得不到妈咪疼爱的小孩儿。
“我真的错了。我知道了,这个舞台不是我一个人的,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更加懂事一些,不那么骄傲,不那么自我,不那么。。。”
“心菊,”莫任谦突然打断她的话,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泄漏了他此刻矛盾的心情,“其实,我还有句话,想要对你说。”
“恩?”冷心菊乖乖地望着她。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他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给他自己勇气,“你能,为我,离开T台吗?”
轰地一声!
脑子里瞬间一片茫然!
他在,说什么?
“你能再说一遍吗?”她呆呆地望着他,胸口,怎么觉得有冰凉的液体流过?
“心菊,”莫任谦一把按住她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双肩,显得有些惊慌,却还是说了出来,“离开T台好不好?不再做MODEL好不好?”
“不好!”一把挥开他的双臂,冷心菊豁然站起身来,与他直直相对,眼神坚决笃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难道这些伤害你还没有尝够吗!”莫任谦也忍不住与她对吼起来。
“那是你的自以为是!”她吼道,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对着它的敌人那样吼道。
“莫任谦,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在所有人都跟我作对,所有人都反对我的梦想时,只有你会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和我并肩作战!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原来你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就像你给的爱那样自私!你大可不必拿我当作借口,你要做你莫家的乖孙子,你要娶了安梓那样体体面面的女人,统统随你的便!我冷心菊一点都不稀罕!”
“你!冷心菊!你简直不可理喻!”就像一口脓血卡在喉咙,莫任谦敢保证,她如果再多说上一句,他立马能愤郁到吐血!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我!你难到就不能多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不能为我想一想吗?!”
哈,又来一个自我!
她生平有幸得到两个人给她的这个封赐,一个是莫颜如花,另一个是她儿子!
“你如果认为我很自我,那只能证明你不够爱我。”她冷冷地看著他,她果然对莫任谦,也对自己报了太大的希望。结果,希望越大,跌下来时,就越痛。
心,忽然像被撕裂开一个口子。这句话,让莫任谦顿感挫败无力,心灰意冷。
“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会舍不得你受到伤害。”他的激动也慢慢冷却下来,被伤害的心,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如果你真的这样以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去爱?”他看著她,看到她的眼底,期望找到一丝被触动的惊慌。
但是,他失望了。
她的眼里,只有再也坚定不过的信念,那就是她的事业,终究胜过她的爱情。一周的时间不长,对冷心菊来说,却像熬过了一个世纪。
这一周里,她和莫任谦谁也没理谁。
她用最卑劣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绝食,赢得了家庭战争的胜利。
她又重返WIT了。
CINDY已经公开在媒体上向她道歉,洗清了她之前的种种罪名,公众还是以为她跟莫任谦是一对。MORRIS的圣诞活动又逐渐受到了关注。
因为CINDY不仅与孙志文,还与其他几个政坛和商界的名人有染,其中关系道不清楚,被欧阳子晔暗中指使的警察局指控其涉嫌卖淫,她无从辩护,只能不甘心地蹲进了黑屋子。
顾特威的办公室里
他背靠在宽大柔软的皮质座椅上,心却远不如身体那样舒适安稳。
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得像刚从哪个第三世界逃离出来的难民,顾特威无奈又心疼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舍不得放走这个徒弟,却又不能让她在任性妄为中迷迷糊糊放走了自己的爱情。
他不会强迫她,也不会诱惑她,但他必须让她做出个决定!
“其实我早就知道任谦小叔的事情。”他突然暴料出一个秘密。虽然事情发生时他可能还是个连撒尿都不会脱裤子的小屁孩儿,但如今晋升为台湾时尚圈的领军人物之一,对这些八卦的新闻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什么?”冷心菊惊讶地看著他。
“记得那天我站在门口,听到颜如花给你说的话吗?我本意是想,用这件事来考验你们的爱情。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出错了。”说出这话,顾特威无比自责。他真的是无法料到,安梓居然还来插上一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你难道还不清楚,爱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吗?”一句反问,问住顾特威,也问住她自己。
顾特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干咳一声,从文件堆里翻出一叠文件,扔到面前的桌上,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这是ING,你知道,全球最顶尖的MODEL公司,在欧洲三大艺术院校之一的SAINTMARY,开办的首届“MAKEMEASUPERMODEL”培训班的邀请函。半年的时间,只要你通过考试,就能与ING签约。”说完,顾特威只是看着冷心菊,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去,也没有说你可以考虑一下之类的话。这个决定,他要她自己做。
“你的意思是?”冷心菊看了一眼文件封面上让她血液沸腾的三个大写字母,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我只是完成我的本职工作,向所有WIT公司优秀的MODEL告知这个消息。至于你愿不愿意报名,能不能通过WIT的审核,那是你的事情。”
“那我有希望吗?”一扫刚才进门时的颓废萧然,冷心菊两眼放光,好似看到了ING正在向她招手。
“如果你被选中,”顾特威突然坐直身子,拉近了他与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冷心菊之间的距离,严肃又认真地道:“那你的爱情,就彻底失望了。”
身子猛然一抖,原来心,在痛过千万遍以后,还是不会感到麻木!
顾特威不再说话,屏息地等着冷心菊的下一个动作。
只是,双方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顾特威换来的既不是长舒一口气也不是痛哭一把泪,而是难以名状的矛盾心情重重地挤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去!”拾起桌上的文件,冷心菊的回答坚定不移。“什么!你疯了吗!”
“心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菊,你这样太自私了,你从来就没为任谦考虑过!”
如冷心菊所料,拿回一份邀请函,要接受多少怒不可遏的训斥与无法理解的质问。
但是,她决心已定。她凭什么要为别人而活?她的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爱情算什么!它只是一个经不起考验,经不住诱惑的东西!
如果爱她,为什么连她的一个梦想都不能接受?
如果爱她,为什么就不能包容和支持她的一切?
只是,所以的这些问题,她都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以为两个人的爱情里,只有她一个,才是主角。
第二天就要出发去伦敦了,冷心兰和冷心荷都回到了娘家,帮着冷心菊收拾行李。
“心菊,你真的能这样一走了之?”冷心兰接过心荷递过来的一堆衣物,疑惑地目光落在心菊忙于收拾行李的身影上,她甚至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任谦!
弯着腰的身影陡然一僵,冷心菊很快恢复了平静,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大姐手里的衣物,点点头,没有说话。
“就算他真的娶了安梓也没关系?”冷心荷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是在赌气还是真的。。。不爱了?
她又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一时屋内再无声,三姐妹继续安静地收拾东西。
直到一个电话打来,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
“伊怡?”不知道为什么,接起电话的冷心菊竟有丝莫名的害怕。
“心菊!莫家明天就要宣布任谦和安梓的婚礼了!”电话那头的秋伊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不要去伦敦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她的声音都快哭了。
脚下一个颤抖,冷心菊差点弯下膝盖,眼泪不停使唤的,哧溜一下便从眼角固执地钻了出来。
“伊怡,我现在很忙,要收拾的东西好多,我怕时间不够了。我空了再打给你吧。”说完,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就像一个做则心虚的逃兵似的。
“心菊,怎么了?”冷心兰赶紧走过来扶助心菊,她紧闭着唇,任谁也知道她正在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喂?”见心菊没有想接的意思,冷心荷替她接了起来。
“冷心菊!你个大混蛋!你是个自私鬼!你是个。。。”对方的义愤填膺之词还没有发表完,就被冷心荷温柔的声音打断,“乐乐吗?我是心荷姐。”
“啊?”对方立即惊大了嘴巴,“哎呀,心荷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心菊呢!”耿乐乐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没关系。你找心菊是?”
“心荷姐,不得了了,莫任谦那个臭小子家明天就要宣布他和安梓的婚讯了!这可怎么办啊!你可千万不能让心菊走啊!拜托了心荷姐!”耿乐乐只差没在电话那头磕头作揖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冷心荷也是心中一惊,她看了一眼冷心菊,浅笑道,“放心吧,乐乐。”可心里,却并不乐观。
“莫家明天就要宣布任谦和安梓的婚讯了。”冷心荷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看著心兰道,话却是说给心菊听的。
“什么?!”冷心兰也倍感惊讶。任谦怎么能同意呢!“心菊!”她焦急地看向心菊,期望她能说些什么。
“他都选择放弃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冷心菊只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便继续埋头收拾她的行李。只是泪,再也忍不住地一颗一颗地落下,啪嗒啪嗒地掉在她的手臂上,衣物上,还有那本任谦送给她的白色影集上。
第二天一早,冷家一大家子,加上秋伊怡和耿乐乐,在众女人心里哗啦的痛哭声和依依不舍的拥抱中,把只身一人的冷心菊,送上了飞往伦敦的客机。
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最后,她还是赌输了。
她天真的以为,每一次斗嘴和争执之后,他都会回过头来主动向她求和,不论她对与错。
可是这一次,他放弃了。他或许终于忍受不了她的任性与骄傲,他累了吧?
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在从纽约飞回来的航班上,他坐在她旁边,戏谑的眼神看着她,挑逗的模样,迷人的微笑,那逗趣的情景好像才刚刚发生在昨天。
她随即下意识地侧过头,只可惜,身旁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紧裹着毛毯呼噜噜地熟睡着,哪里还有她脑海里那抹熟悉的影子。
像坐上了云端,又重重地跌落下来,心中的失落与伤痛,就让它们跟着形只影单的她,孤独地飞跃万里重洋,飞向遥远的伦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