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新月奇怪的看着他，“那你去吃啊。我已经吃过了。我们可以分开回去。”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她反问，“你又不是小孩子，还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地方吃饭？”
这反应？这不悦的口气？
“如果我刚才的话伤了你的，对不起。”李承泽很认真的道歉。心里却惊讶自己的态度竟然可以软化到这地步。
“你没有必要道歉。”
他不习惯吃那样的食物，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在意的又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他看她吃饭，然后她又陪他吃饭。那样的行为，朋友间还可以，但他们之间，就太过了。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基本上可以归为陌生人的范畴。
如果李承泽知道钟新月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想掐死她。幸好他不知道，他继续说道。
“不要忘了，我刚才可是牺牲了手相，帮了你一个大忙。”
他的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碰的，也不会去沾那些太多化学成分的颜料。如果对象不是她，他或许早发怒了。更别提如此配合了。
“你还敢说，你以为早上是谁，差点毁了今天的调查？”钟新月看着他，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李承泽怔了一下。
“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吗？”听她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早上的时候，他习惯的说了一句话。只是，他说完那句话后，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是她快速反应过来，将话题引开。
见他是真的不知道，钟新月反而疑惑，“你没有办过案子吗？”
李承泽默然。是办过，而且比你的多了不知多少倍。不过内容，跟你想的不一样而已。但是，他却没这样回答，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副主任，可以不接案子。”只要负责一些人事关系的调动就行。基本上没什么太复杂的工作。虽然他不认为有什么工作可以难倒他。
但是他来这里，是为了追她，又不是为了工作。如果工作占去了他太多的时间，他怎么追她？
上有主任顶着，下有律师做事，副主任这个职位，介于两者之中，不忙不闲，正好。
不忙，才有更多的时间追喜欢的人；不闲，才不会对方觉得你无所事事。
李承泽心里的弯弯绕绕，钟新月不知道，只是认同的点头，感慨道：“还好你不用接案子，否则你的当事人估计连怎么败诉的都不知道。”
顿了顿，随即又向他解释，“证人对律师的信任本就少的可怜，肯配合你做调查笔录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擦，差点把那仅有的一点信任都给擦没了？”
很多证人害怕被报复，即使再同情受害者，也不会同意作证。在调查笔录上签名，留下联系方式，都会担心被对方发现，被人报复。更何况是出庭，直面对方当事人，暴露自己的样貌。
即使是律师百般保证证人的信息不回泄露出去，但很多人还是不愿意面对潜在的危险。可以说，证人看到律师，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躲一追，很难和谐共处。
若只凭她一张嘴，任把黄宝华的处境说得再怎么凄惨，依照黄宝华对陈秀之前的描述，自私冷漠的他肯定也不会配合调查。
但如果是民心所向，心里微弱的正义也会变得勇敢无畏。这也是她，为什么之前要做那么多准备工作的原因。
“这样啊，”李承泽点头，表示接受，还欲说点什么，“咕噜……”
钟新月愣住，李承泽表情微赫。
尴尬……尴尬……
阳光正暖。
无奈之下，她和他进了附近一家看上去最干净的餐馆，要了一个包厢。
李承泽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没有吃过的东西，他都选最贵的。即使一个人吃，也点了十几个菜。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了，李承泽开始用餐，举止高贵优雅。即使饿了，他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细嚼慢咽。每次入口的量，咀嚼的次数都有严格的控制，不多不少。
俊美的五官，优雅的气质，高贵的举止，让上菜的服务员红了脸，偷偷的多看了他几眼，才不舍的缓慢的离去。
李承泽吃了一会儿，敏锐的察觉到细微的鼾声，平稳的呼吸。抬头，便见到对面，一开始坐在沙发上，等他吃完饭的人，斜靠在沙发的背上，睡过去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李承泽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膝半蹲，静静的看着她疲惫的睡颜。
素颜朝天，没有任何化妆粉的味道。她的脸，很普通。比典型的鹅蛋脸圆润丰满了几分。她的五官并不出众，唯一出彩的，应该算是她的唇，完美的菱形唇，不薄不厚，不大不小，红润自然。
但仅凭她的唇，并不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令他着迷的，是她的眼，她的笑。
她的眼，睁开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像是看到了海，深邃而神秘，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而在工作时，她的眼神，又会透出了一股极致的冷静，智慧从容。
李承泽的眼底，痴迷的神色一闪而过。
至于她的笑，他只见过一次……
“咯”的一声，一个女服务员端着菜盘子，惊讶的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女人，放下时，手中的动作一重，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了？”她皱了皱眉，甚至没有睁眼，只是轻声的嘟囔了一声。
“没什么，睡吧。”他的声音，柔和的不可思议。
她真的很累，迷蒙中听见有人在说话，像轻羽扫过耳畔，痒痒的，听不清楚，便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李承泽起身，走到服务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不冷，却让她的双腿忍不住颤栗，在她不知多措的时候，他才发话，刻意放低了声音，威严冷肃却一分不减，“你们经理在哪？”
……
钟新月醒来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她睡了半个小时。抬头，便见到李承泽正好放下筷子，吃完了。
“李主任。可以走了吧。”
“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像在陈秀家里那样叫，挺好。”
那还不是怕揭穿，给证人带来更多的压力好不。没有接话，她只说。
“走吧。”
离开的时候，钟新月走的有些难受。脚上熟悉的痛觉让她知道，她的右脚，估计又起水泡了。也是，这几天，连续在天骏小区的公园内不停地转悠，制造流言，不起水泡才怪。
抿唇看了一眼正在结账的李承泽，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餐馆的某一处角落。两个女孩叽叽喳喳。
“小婷，你拉我干嘛？”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就是那个男的。好帅好贴心哦……”那个叫小婷的，没有理会好友的问话，口风很紧。直到看到李承泽他们出来了，才双眼冒着红星，花痴的说。
“你拉着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他？”
“那当然。哎呀，朵儿，那么帅的人，不看白不看，多养眼啊……优质极品男啊……”
“是长得不错，但是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优质男？”
小婷赏给她一个白眼，“什么叫长得不错？根本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帅好不好？”
没文化，果然可怕。连形容词都要从动漫里照搬过来。对于这点，朵儿表示深深的汗颜，对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好友，就不能对她的文采抱有希望。
“那你说说看，你怎么就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他俊美的皮囊看出他体贴的内心了？”看她这词用的，多有水准。朵儿自得的想着。
只是小婷根本就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往下说，巧的是，刚好跟朵儿的问题对上号。
“你是不知道，我刚才端菜进去的时候，见他女朋友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愣了下，放盘子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你猜怎么着？”
“诶，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被勾起了兴趣，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朵儿决定放弃深奥的用词水准，走小白路线。
“嗯，我看到那个女人像是被打扰到了，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那帅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就吓得腿软了……”
“有那么夸张吗？还腿软？”
“我骗你干嘛？说谎什么的，一没饭吃二没加工资，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不对……你别老是打岔啊。还听不听了你？”
“你继续你继续……”
“他看了我一眼后，然后问了我经理在哪儿？再然后，我们的餐馆就被包了下来，你说这能是为了什么？”
“看来确实是个极品好男人啊……不过那女的也忒不解风情了，这么浪漫的时刻居然用来睡觉？！话说回来，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是男女朋友？没准不是呢？”
“不是的话，那就是那女的眼瞎了。”小婷咬咬牙，想到了那样的情况，她就替帅哥愤怒，“那么好的男人，就生生让她给抛弃了！”
“何解？”有学问的朵儿又回来了。
“哼哼，那帅哥摆明了情根深种。如果两人没在一起，那肯定是女人的问题。不是眼瞎是什么？”
“……貌似……貌似……说的很有道理啊……”
回到单位的钟新月，正在晃动着疼痛的右脚，试图转移注意力，减轻痛楚。晃动间，耳朵突然痒痒的。奇怪的伸手揉了揉，是谁在叨念她？
深夜，北城。
李承泽住的大院。
范愉打开空运过来的包裹，自言自语，一脸困惑，“少爷不是最讨厌这种虚伪艺术了吗？以前那谁谁送的毕加索的画，少爷可是马上就让人拿去扔掉了啊啊……”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回应他的，只有纸上“迅速装裱，悬挂卧室”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