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
温暖的手覆上他的冰凉手背,一阵暖意。
佐藤有些茫然的扭头,看到乔然不知何时坐到他身旁,神色平静的望着他。
“忙好了吗?该吃晚饭了。”
她轻声道,雾眸深处藏着一丝担忧。佐藤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了,之前说是忙点公司的事情,她也不好打扰。只是已经过了晚餐的点,他再忙也得先吃东西。她只能来提醒他,不过看他这副出神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忙。
“是吗?”佐藤回过神,这才发现室内已经亮起了灯。赶紧把膝上的平板电脑放到一边,反握了她的手朝她一笑,“走,去看看八喜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乔然皱了皱眉。
白天的时候雨过天晴,他提议说今晚去海边小镇,难道这会儿就忘记了?张了张口想提醒他,还是没说什么,反正他马上会想起来的。
果然,到了餐厅看到什么食物都没有,佐藤君不满的召唤来了八喜君。而八喜君很无辜的向主人汇报了他亲自安排的今晚行程。
佐藤君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懊恼万分。
乔然看穿他的尴尬,淡然道,“没所谓,反正现在去也有些晚了。八喜,你看着帮我们准备点吧。”
八喜君领命下去。
“乔乔……”佐藤犹豫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叶挽星说的那些话,彻夜彻夜的查找当年车祸的内幕资料,可惜收获甚微。另一方面,他也想着要把自己的这些麻烦事跟乔然说清楚,反复思索着该怎么组织语言,该从何说起。结果是越想越乱,就像猫儿玩线团,越是拼命抓,越是纠结如麻。
他并不知道,自己失常的表现已经严重引起了女友的关注。
乔然在看着他。尽管他一直在掩饰,但自从几天前的暴雨之夜见过那位访客后,他一直有些神思恍惚,整个人莫名惆怅,完全不在状态。就说晚上“查房”的时间好了,以前是雷打不动半小时,最近也变得很不确定。有时她才睡下几分钟,就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有时要过一两个小时,他似乎才会想起这件事。
其实他自己也没睡好。注意到他双眼下面明显的乌青,她莫名有些心疼。不由踮了脚轻轻吻了下他最近不那么飞扬的唇角。
“没事,在家吃也一样。”
她少有的主动温柔抚平了他的躁动,也更拉紧了他内心那根紧绷的弦。
他突然一句话不说,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用力抱紧,生怕她突然溜走一样。
乔然有些惊讶,但没有反抗,乖乖给他抱着。
抱着她的充实感让他心安不少,他嗅着她发间的淡淡幽香,轻声开口问:“乔乔,那天跟你说,我有个很长的故事要告诉你,你现在想听吗?”
怀里的人沉默着,餐厅静悄悄的,他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佐藤,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睡不大着吗?”
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佐藤的心凉了半截,干涩道,“你说。”
“我在想,我手里捧着一份可能随时会要我命的爱情,可是我死都不想放,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劲躯微微一僵。他想必很惊讶吧,他想说的故事,她已经知道大半了。
良久,他哑声问道,“你想到答案了吗?”
她有答案了吗?乔然也在自问。
其实答案早在删掉聂霏那条信息的时候就有了。或者更早,在她明明察觉到车祸并非意外却选择忽略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接受。毕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找到一生的伴侣,而这个伴侣带给她的,除了一腔溺爱和太多的眷宠,还有未来的无数风雨。
此刻鼻端充斥着属于他的清朗气息,让她想到阳光照在海面上折射的点点金光,又像一缕穿越广袤森林吹拂到她面前的久违清风。
她闭着眼缓缓吸气,而后满足叹息,伸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让该来的来,我不会放手。”
佐藤猛然将她推开半步,握着她双肩,以一副备受震动的表情看着她,而眼睛,亮亮的。
她依旧平淡的神色里隐约藏着一抹腼腆与羞涩,但更多的是固执的肯定。一双雾眸静静回视他,沉着的眼神让震惊过度佐藤渐渐恢复冷静。
他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故事,更没想到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最没想到的是,她的决定如此言简意赅,又如此的打动人心。
——让该来的来。
这是她的倔傲与霸气。
——我不会放手。
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得到满意答案的佐藤君终于释怀,一扫多日的阴霾,眉眼再度飞扬。
看着朝自己傻笑良久又不发一言的佐藤,乔然不耐的眯了眯眼。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表个态么?
“你呢?你会放手吗?”她撇开头,状似不经意的问。
“绝不。”他笑着,用力握紧了她的双手。
“那你的故事还要说吗?”
佐藤一把揽过女友的肩,拖着她往外走,“不,我们别浪费时间了。月色这么好,我们去镇上!”
如释重负的佐藤君愉快的宣布接下来的新行程,但他的女友停下步子拒不配合。
“不行。一会儿温情约了我视频,时间不够。”
“她有跟我抢?!”佐藤君抱头哀嚎,“你们聊什么啊,这两天一直视频。”
乔然瞥他,没想到他还知道视频这件事,她还以为他忙着自己惆怅顾不上她呢。
“帮她挑礼服。温妈妈受邀成为成人礼的首席服装顾问,主办单位赠送了一个名额。所以……”
她耸了耸肩,以示事情就是如此。
成人礼?
提起这个,佐藤君刚满血复活的心思瞬间又活络了。
“宝贝,你想去么?”他凑到宝贝女友耳边,笑得一脸贼兮兮。
“没兴趣。”乔然多少猜到他的用心,果断回绝。
“别呀!去吧,好吗?本男友陪你去!到时候一个帅到爆,一个美翻天,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神仙眷侣,绝世……宝贝,别走啊宝贝!”
当晚,在佐藤君的软磨硬泡下,乔姑娘终于点头答应参加月底的成人礼。
第二日温情得知这一消息后,先是一阵激动开心,随后皱眉道:“不会是佐藤想找个机会气一气you—know—who吧?”
“他应该没那么小心眼。”乔然有一勺没一勺的挖着恢复生机的男友惊心准备的饭后甜品,不甚在意道。
“我看很有!”温情在屏幕那头肯定道,“不过气气他也好。到时候他不是陪什么未婚妻出席么,你就和佐藤一起去,让他看看,没了他你过得更好!”
乔然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对林思远没那么强的报复心。
温情也没执着于这个话题,两人聊了些别的,最后约好了周末去温妈妈店里试礼服。
结束视频后,乔然和佐藤说了周末出门的事,明确到来回的时间、地点、人物等细节。佐藤很愉快的赞同了她的出行,并表示会亲自承担接送的任务。
但事后在安排扈从和暗卫时,佐藤才突然醒悟,乔然告诉他那么细节并非只是告知一声她周末要出门,而是给他安排一切的时间。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的女友远比他想象的成熟理智。
她不是空口说白话那样说的“让该来的来”,也不是光凭一腔热情就说的“我不放手”。她是实实在在在践行、在守护她的承诺。
只有她完好的存在,他们之间才有未来。保护她原本该是他这个男人的工作,她只需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就好。可她没有,她也在毫不放松的配合着他,并自我保护着。
尽管觉得有些伤自尊,但佐藤君更加明白了一点:他真的挖到宝了。
他那宝贝女友的冷静自持与谋定后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