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向你解释,小悠!”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鄙夷,李有林的脸微微一红,愤恨地看了一眼自己抓住的女人,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向了停车场的位置,自己反而像个局外人一般晾在了那里,独自承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
终究是好戏谢幕,人潮也渐渐散了去。
她还是站着,久久地站着,似乎还没从那忽然的冲击中缓过来,可是,也只有她知道,心里,有一角,有一处阴暗的角落被触及了。生生地疼。拉扯着皮肉!
“就是她,那个贱人的贱种!”
“不要脸的女人,烂货!”
“你走开,我妈说你脏!”
“妈妈,你的脸怎么了?”
“哦,妈妈不小心摔伤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即使包里的手机铃声响彻,她也是充耳不闻,直到擦肩而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看她,她才把手机翻找了出来,却是没有瞟一眼,直接就扳下了电池,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是内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站定,望了望四周,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里,江边,上次陪着杨清疗伤的地方,看来这里真的是一个治愈伤口的地方,适合舔舐伤痛。可是这次,却不能有杨清的陪伴,不仅仅是因为她还在地球的另一端,更重要的是,她依然坚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底线,都有一处阴暗的角落,那里,除了自己,不管是朋友,恋人,甚至是自己的后代,都不能触及,那里只是自己的一个空间,完全自我的,隐藏的另一个自己。
找了块空地坐下,眼睛没有焦距地遥望着前方,是谁说过,如果不能遗忘那就逃避,可是,他却不明白,逃避往往比遗忘还痛苦,因为你要面对的将是未知的某一天,伤口被无意间触及的双倍伤痛!
不知道坐了多久,知道双手彻底地冰凉,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战栗,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连洗漱的力气没没有就重重地栽到了床上,一夜无梦,脑子却像运作的机器不断地闪现一些画面,看似模糊却清晰地记得那真实的疼痛。
唯一一次半夜醒来,空荡荡的房间让她心猛地一紧,发现脸上扯得紧紧的,蹭到枕巾疵剌剌地疼。
第二天全身酸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挣扎着想起来,立即蔓延在全身的难受让她又躺了回去,索性一咬牙,裹紧了被单又睡了去,就这样吧,什么也不管,就这么睡着!她好累了,一直撑着,其实真的好累!
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隐约听见门响,虽然闭着眼,晕沉中眼前却幻化出无数奇怪的形状和色彩,脑袋里装的似乎不再是脑子,而是一汪水银,荡得她直恶心。
那恼人的门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又昏昏沉沉地躺着,偶尔还是会闪出一丝关于责任的东西,至少她该给公司告个假什么的,这么想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心想,这下倒是严重了,方才只是懒惰,现下倒是真的使不上劲儿了。忽然就有了会不会就这样睡死过去的绝望与恐惧。
如果死了,她会有什么留恋的吗?母亲,朋友,工作。还是……没有她想象的一切,倒是有张脸在她的脑海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张好看的脸,带着狂傲,时而急躁,时而怒气,时而骄纵,时而温柔……
有意识的时候,还没有睁开眼,那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就已经在鼻间蔓延,睁开眼,短暂的不适后,她首先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温度,身前立即挡上了一道人影,定睛看了看,蹙眉,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她又闭上了眼,再睁开,眨眼,良久地对视。
吸口气,她才敢相信,面前这个一脸阴郁,眼角尽是疲惫的男人竟是江御风。
他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太过震惊,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身边的江御风也一言不发地凝视她,带着一丝焦虑,缓缓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紧蹙的眉头散开,苦涩地说“我都快成空中飞人了!”与此同时,她的心猛地一颤,望着他的眼,像是天上闪烁不停的星星,忽然,眼里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潮水……
“我自己来!”江御风一勺勺地把白粥喂进她的嘴里,看着护士投来的暧昧眼神,她的脸烧得滚烫,伸手就想夺掉江御风手中的调羹。
他却是把碗轻轻地挪开了一些,眉头一蹙“你添什么乱。我来就好!”
可是,她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不就是感冒吗?弄得就像断手断脚似的,什么都不让她做,这两天,看着他忙前忙后地做,感激之余。心里也别扭的慌。来的时候因为没有特护病房,就在普通病房了挤了挤,江御风毫不避讳地展示对她的关怀,也没少被其他的病友调侃。
“沈小姐,看你男友多体贴啊!”
“小悠姐姐,我好羡慕你哦!”
“沈小姐啊,命好哦,男朋友又好看,又体贴!”
“跟我们家的死鬼老公比,简直是太好了!”
说着的时候,他也不应声,就只得意地看她,显摆的样子,那表情就像在说“看吧,就你不识货!”
然后更夸张的是,就连人家医生都说了只是感冒引起的脱水昏迷,点滴打过之后原本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伙非说要观察几日,无奈,那就观察吧,看样子,他非得是让她观察出什么大毛病才是!
闲闲地住了几天,脑子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现实的问题立即就闪了出来,人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硬逼着自己清醒,只有偶尔才会放纵自己,莫名失踪了两天,公司不定会作什么猜想,工作丢了倒不可怕,就怕他们紧张地去报了警。那不是要闹出什么笑话,然后江御风就告诉她了,公司他帮她请了假。放了心,不免又悄悄地猜想他是怎么说的,?同事会怎么想?
最后就是他的问题了,问他为什么又跑着回来了,他就说“还不是你不接我的电话!”说完,还埋怨地看她一眼,那敢情都是她的罪过。没接电话,那也就一天一夜的事情,又不是失踪十天半月的,犯不着就跑了回来啊、正想问个清楚,又听他说了“还说,如果不是我回来,指不定你就那么昏睡在房里了,后果,你知道吗?”说完,愤愤地看她。她立马就心虚地闭了嘴,如果他没有回来,她就这么昏睡下去,没有人知道……想想,就觉得背后一阵冰凉,此时,江御风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中透着一丝了然“你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心轻轻一动,抬眼看他,以前就当他是小孩,什么都要别人迁就着,哄着,现下,却这么地责备自己,幼稚的反而成了她。想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再孩气的人总有成熟的时刻,她就由着他说,身子缓缓地就靠在了他半倚着的肩头,其实偶尔享受他的贴心还是不错的!
而江御风的这一观察,就观察了整整一周,出院那天想着这家伙又因为自己耽搁了课业,心里愧疚,也就催着他回去,没曾想他立马拉下了脸,在医院时的体贴瞬间消失殆尽,出院也任由着她大包小包地拎着,自己打空手走在前面。脸上布满了‘我不爽’的信息,搞得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纷纷绕行。
摇头叹气地跟在身后,以前怎么就认为这个男人成熟了呢,敢情也就是一个表象,骨子里,有些东西就不会变,瞧这,一不顺心,立马就原形毕露,正想着,那前面的人影又绕了回来,江御风还是一脸不爽地看她,她也不回避,心想着他又要搞什么花样,却见他伸出了手,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包,齐齐拎了过去,还是没有说话,又径自走着,招手拦了一辆车。见她还在那里发呆,他吼了句“快点”就坐进了副驾驶。
她在那里愣了愣,很快追上去,坐进车里,看着前头一动不动的他,转头对司机说了声“师傅,麻烦你去最近的超市!”
江御风还是没有应声,车子缓缓地驶进了车道。
因为是周末,超市里人头攒动,江御风依旧走在她的前面,不近但也不远,她走在后面,想是也摸透了他的习性,快走了几步,跟在他身边,手伸过去牵住他的,江御风立即就停了下来,眼睛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怪怪地看她。
“御风,想吃什么,回家给你做!”
果然,江御风的表情更怪了,嘴角还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瞬间闪过多种表情,像是压抑着什么,墨黑的眼晶亮着,直直地就看她,眼中张扬着狂喜。
她也没有理会,松开他的手,从一边拿过一个购物篮,看着货架上的蔬菜思考着最近学会的几样菜式,好像需要番茄,笋子,还有……
江御风却在此时夺过了她手里的篮子。她疑惑地蹙眉,就见他右手提过购物篮,左手伸过来重重地包裹住她的手掌,握紧,也仰着头看货架,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什么?鸡蛋?”
她轻轻一笑回答“恩,要笋子,番茄,还有花椰菜!”说着,把喊着名字的蔬菜放到江御风提着的篮子里,从头到尾,两人紧紧握着的手都没有松开!
回去的时候,江御风的表情已经缓和,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前一刻,还冷冰冰地对待他,现下,倒是主动拥着她坐到了后座,搂着她的腰,恨不得就和她黏在一起得了,她也只能摇头兴叹,你说,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到了家,找到阔别已久的手机,打开,首先打电话去公司消了假,然后就洗手围上围裙,准备大展身手一番,随便也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勤奋试试成效。想是先前尝试了他的手艺,江御风一脸怀疑地在一边看她,蹙紧的眉头让她急急地就把这个碍事的家伙赶出了厨房,简直妨碍她嘛!
江御风在门外嘟囔了几句,也没有再招她,一会,她就听到了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切着菜的手就那么停了,脑子里忽然就有了熟悉的画面,贤惠的女主人在厨房忙碌着,男主人和孩子在客厅玩闹,吵杂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却没有人真正地理会说些什么,而是专心地与身边的亲人享受天伦……
甩甩脑袋,惊骇自己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握着刀的手抖了抖,想是最近失常的时候越来越多,为了不再胡思乱想,她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食物上,没多久,香喷喷的味道就慢慢地在诺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