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集团五十周年庆酒会。
这个酒会倍受瞩目,有三点原因。
第一,云峰集团的总裁柳漫会出席。
柳漫,上流社会的传奇女人,商界豪门的一个说不完的话题。她的八卦,被报纸写了又写,写了又写,衍生出无数个版本。曾经,她是有名的火爆千金,名门淑媛。后来,她是众人口中的恶毒黑寡妇,三嫁豪门,做了三次寡妇。如今,她是商界的铁腕总裁。
无论她在哪里,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柳漫,虽然不是明星,她的八卦却比任何明星都受到关注。
她出现的地方,总会跟着成群结队的记者。
第二,云峰集团的代言人也会出席。
云峰集团的代言人:落烟起和云霄,这两个人如今都是演艺圈里的当红明星,影帝级的人物。而且,跟柳漫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落烟起,是柳漫第二任丈夫落暮寒同母异父的弟弟,云宵,是落暮寒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柳漫第三任丈夫的儿子。
第三,连池秋也会出席。
连池秋,美国连氏集团总裁,与云峰集团准备合作开发城郊度假村项目。
机场。
“连总,您好!我是柳漫。”柳漫大方地伸出了手。
“柳总好!”连池秋轻轻地握了一下,嘴角含笑。
柳漫一怔,这笑容,六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再见。
左边嘴角轻轻微扬,淡若无痕,如蜻蜓点水击起的涟漪,似浮云淡然掠过天空留下的痕迹,仿落叶飘零划过的弧线,这笑容,曾经,柳漫最为熟悉,也是这六年里,在她梦中无数次出现过……
落暮寒最后定格在她记忆中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笑容,那时,落暮寒躺在血泊里,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他身后流淌而出,落暮寒轻轻抬起左手,无比温柔地将挡在柳漫额前的一缕发丝揶向耳后,“柳漫,我爱你,如果有来世,我们再重新开始……”
然后,她的额头上留下一条血迹,落暮寒的脸上淡出这样的一个笑容……
十天后,她再次醒来,落暮寒已经下葬……
柳漫抬起头,望着连池秋,他的眼睛,几乎与落暮寒一模一样,温婉,清冷,带着莫明的哀怨,就仿佛婉约派的宋词。
不知不觉地,柳漫颤抖地伸出手去,就在柳漫的指尖即将碰到连池秋的脸颊时,连池秋轻轻地将脸转向一边,一脸迷茫地望着柳漫,“柳总,你怎么了?”
柳漫也是一怔,是啊,柳漫,你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是落暮寒?
落暮寒已经死了。
当初,就是因为她不相信落暮寒已经死了,才会亲手扒开了他的坟墓。
落烟起说,她疯了,哥哥已经死了,她还让他不得安宁。
肖玉说,让她看吧,不然她不会相信的。
当她看到那里的骨灰时,柳漫真的觉得自已的心,死了。
现在,她还活着,是因为她总觉得落暮寒会回来……
柳漫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谁?”
“一位故人。”
柳漫将思绪拉了回来,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连池秋,是在美国长大的连池秋。
上了车,柳漫坐在前面,连池秋坐在后面。
连池秋拿出了电脑,轻轻抬起,倾斜四十五度角,问道:“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柳总,您不介意吧?”
那一刻,柳漫的心跳骤然停了下来。
曾经,落暮寒就是这样,手中从来都不曾离开电脑,就算是跟她结婚那天,都是如此,可是,每一次都会问着一样的问题,每一次,他都会做着一样的动作,“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柳漫,你不介意吧?”
连池秋的语气都落暮寒都是如出一辙。
世上,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柳漫不信。
连池秋在镜中看到了柳漫的表情,“柳总,你怎么了?”
柳漫的表现,让连池秋觉得奇怪。
“连池秋,你到底是谁?”柳漫转过身,望着连池秋问道。
她的眼里,是见到鬼的那种表情,不过,有惊有喜,却无惧无怕。
还有,她眼底的那一丝希冀,是那么明显。
她,把自己当成了谁?
司机小刘望了一眼柳漫,这样子的柳漫,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小刘觉得柳漫是个女人。
连池秋,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让连池秋不知怎么回答。
他做了三十七年的连池秋,面对柳漫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是连池秋。
柳漫的目光,不知为何触动了连池秋心底的某根心弦,像是被针突然刺了一下,有些刺痛。
“柳总,我……在美国生活了三十七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有所误会,不过,我是连池秋,第一次来中国。”连池秋解释道,表示出了十分的诚意。
连小刘都听得出来,连池秋说得是真话。
“连、连总,对不起!”柳漫有些无措地转过头来。
今天,她是怎么了?
连池秋也觉得奇怪,这柳漫,是商界有名的铁腕总裁,今日一见,怎么同传说中的冷静果断完全不一样?
连池秋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
不知为什么,柳漫的目光又被连池秋所吸引。
他低头的时候,看电脑的样子,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的节奏,都跟落暮寒一模一样。
柳漫不敢看,却又忍不住不看,看着看着,只觉得心跳像是停止了一样。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切,不知不觉地,柳漫竟然泪流满面。
“落暮寒,是你吗?”柳漫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抚上后视镜……
连池秋听到了柳漫的声音,抬起头来,被柳漫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看着泪流满面的柳漫,连池秋莫明地有些心痛,从未有过的一种心痛。
柳漫,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连池秋也不禁一时有些恍惚。
“柳总,你怎么了?”连池秋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柳漫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个微笑。
再一次,柳漫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落暮寒。
“去海天酒店。”柳漫交待着。
“是。”
海天酒店,是云峰集团旗下的一个五星级大酒店。今晚的酒会就在那里举行。
“连总,我已在海天酒店备好了房间,离酒会还有一段时间,连总先在那里休息一下。”
“全凭柳总安排。”
海天酒店,跟连池秋在网上看到的一样,大气,精致,舒适,豪华,海天酒店曾一度颓靡,入不敷出,是柳漫在短短几年来,让海天酒店成了业界的龙头。这也是柳漫在商场打响的第一面旗帜。
据说,海天酒店的第一个细节,都有柳漫的心血。
据说,海天酒店现今的经理钟文旭,是当时柳漫从人才市场找过来的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钟文旭展现出的超凡的管理才能,也证明了柳漫的独具慧眼。
柳漫将房卡将给了连池秋,“我就在隔壁,连总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好,谢谢。”
连池秋推门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半晌,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房间,很特别。
以黑白色调为主,搭配米黄,构思精巧,匠心独具。
这房间,他总感觉像是在什么方见过一样,置身于此,连池秋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人真的有前世,他觉得自己的前世一定是生活在这样的房间里。
这房间,是柳漫设计的。不知为什么,连池秋好像就是知道。
柳漫,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池秋在心里再一次问着自己。
连池秋放下行李,洗了一个澡,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一切完毕,连池秋看了一下表,还有一点时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茶几上放着水果盘,苹果红红的,带着香甜的气息,连池秋有些口渴,拿起水果刀,削了一个苹果,慢慢吃了起来。
当他刚刚吃完最后一块苹果时,敲门声响起,连池秋走过去,打开门。
是柳漫。柳漫换上了一件晚礼服。紫色的,带着梦幻般地气质。
“柳总。”
“连总,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好。”
连池秋转身去取手机,手机放在茶几上。
柳漫无意间向茶几上瞥了一眼。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烟灰缸是新的,正方形,玻璃的,连池秋将削掉的苹果皮放在了里面。
柳漫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眼神,仿若见到“鬼”的那种眼神,柳漫直勾勾地盯着烟灰缸里的苹果皮。
“怎么了,柳总?那烟灰缸——”烟灰缸里不能放果皮的吗?
柳漫的神情让连池秋有些无措起来,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柳漫没有听到连池秋的话,径直走到茶几前,捏起其中一条被削掉的苹果皮,怔怔地望着,一动不动。
“柳总,你怎么了?”这话,连池秋好像问过好几遍了。
连池秋轻轻地走了过来。
柳漫的脸上,清晰地挂着两行泪珠。
眼里,泪光闪动。
她的泪,让连池秋莫明地有些心痛。
他的爹地从小就告诉他,男人,不能让身边的女孩子流眼泪,这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连池秋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女人,看着他,三番两次会流下泪,那是从心底流出的泪,无声的泪。
“落暮寒,是你吗?”柳漫眼里噙着泪水,抬眼,望着连池秋极其认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