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瘦削泛黑的手隔开了司徒曦,一把把她推开,凤安夙迅速抱住司徒曦,冰冷的目光扫过殷姬。
殷姬一眼都未看凤安夙,死死盯着司徒曦,如同整个世界毁灭了,眼中万念俱灰,凄怆绝望,那皮包骨的手指指着司徒曦,“你!不配阿冉为你去死!”
凤安夙眼神一狠,司徒曦整张脸失了色,身体只能依靠在凤安夙怀中,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镶进肉里,双眼始终看着凤希冉。
“师妹!”游稷寻看着殷姬惊叫。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殷姬,昔日宫中妩媚的贵妃,此时如同鬼厉一般丑陋恐怖。
殷姬恍若未闻,蹲下身子,脸上浮现出柔情,抚摸凤希冉的手轻柔无比,声音沙哑婉缓,“阿冉,别睡了!”
此时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可地上之人依旧冰冷,僵硬无比。
“阿冉……阿冉……。”殷姬一声声的低喃着,如痴如泣。
只见殷姬的眼中所有的情感寸寸裂开,在众人惊惧的面前,墨黑的眼睛突然充斥红艳,血泪滴滴落下,在凤希冉白色的衣裳上,再沿着丝线慢慢溅开。
所有人震住,眼中惊恐、讶异、担心,怔怔盯着地上的殷姬。
殷姬出神地望着地上那名男子,那声音仿佛带上全世界最悲伤的感情,“你曾说,命运予你和安王不公,让你活不过二十三岁,你不是说偏要打破他吗?”殷姬抚摸着那张冰冷绝美的脸,他的眉,他的唇,若平时,他定是不给她碰他半点,“如今,解药研制出来了,为何,你却放弃了呢?阿冉,你告诉我,为何?为何?”她的声音是那么的低哑,明明没有带任何怨与悲,却让人心底都感到了一股绝望的悲凉。
好痛,尸蛊又在吃她的肉,饮她的血了,殷姬的血泪还在流着,顺着那张枯燥的脸滑下来,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痛楚,只是她整张脸都苍白了,隐隐发黑,带着那些血泪,整张脸妖娆恐怖。
游稷寻回过神,心中惊恐万分,脚钉在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如一具死尸般的殷姬!
彩儿赶了过来,看到殷姬这般,跌落在她身边,不停地痛哭,“小姐!小姐!我们先回合欢殿!”
只一会儿的时间,不单是眼睛,殷姬的耳朵、鼻子、嘴角都渗出血来,可是她却丝毫不在乎,依旧温柔的看着地上的凤希冉,双手似怎么也抚摸不够。
彩儿惊到了极点,忙用手捂住殷姬的七孔,却怎么也捂不住,鲜血带着黑色,不停地流下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睁大着眼睛,司徒曦捂着口,惊叫声差点叫出来。
司徒曦望着那血色,只觉得身子都晃了晃,险些昏厥过去。
“小姐!小姐!呜呜…。!”彩儿的手沾满了鲜血,不停哭泣,跪拜众人,求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们……呜呜……”
彩儿沾满鲜血的手触碰到一名官员的衣角,那名官员惊惧的退了几步。
彩儿依旧跪在地上哭泣着恳求,殷姬站了起来,脚步站不稳,七孔的血慢慢的渗,脸色苍白得似整个人的血都快流干了一般,彩儿看到了,忙站起来扶住。
殷姬睁着眼睛,但是,那双眼,分明就充满了血,她还能视物吗?!听到她淡声说道:“彩儿,扶我回去。”
彩儿扶着殷姬,殷姬此时根本就是双眼已瞎!
夜了,外面寂静的只听到寒风萧瑟,拍打着窗户,猖獗凄厉。
北冥皇帝在寝宫中幽幽转醒,他失神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寝宫静得可怕,他只觉得空旷无比,带着无边无际的寂寥。
“呵呵…。”只听到黑暗中传来低低的笑声,暗哑张狂。
北冥皇帝警惕猛然坐了起来,眼神一暗,深沉的目光望向声源处。
一名妇女向他走了,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犀利和深沉,语气张傲狂妄,丝毫不把帝王放在眼里,只听到她的声音在寝宫环绕,“博然,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被自己害死的滋味如何?”
凤博然眼中怒火燃烧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黑暗中那道身影,猛然提起内力,却发现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不由得捂着胸口,咬牙狠声道:“你对朕做了什么?”
“哈哈!”妇女笑了起来,笑声中竟是欢愉和喜悦,还带着痛快,“博然当年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便是对你做了什么。”
凤博然此时意识已经慢慢涣散,眼中突现惊恐,只是一下子便闭上了双眼,倒落在地!
连日大雪,皇宫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沉甸甸的,仿佛积载了无数人的悲伤。
空旷无比的云天坛上面,一副金黄色的棺木摆在中间,棺木下摆满了柴火,旁边几名侍卫手拿着火把,被风一刮,烈焰疯狂般燃烧着。
台下百官跪倒在地,面带哀悼。
司徒曦一脸苍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那副棺木,眼睛发涩,却强忍着眼眶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只觉得每呼吸一下,都感到整颗心脏如同刀割般疼痛。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凉凉的传来一阵阵沉痛的情潮。
凤安夙紧紧握着司徒曦的手,漆黑的双眸如墨一般沉淀了无数的沉重。
凤冥轩眉目竟是悲伤,看了眼上座空空的龙椅,不自觉蹙紧眉头。不由得看着凤安夙道:“三哥,父皇他……”
凤安夙看了眼凤冥轩,目光深沉,止住了凤冥轩接下来的话。
汪喜看了眼凤安夙,便上前一步,摊开圣旨,只见他的手抖了抖,望着眼前空无一字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晋72年,将太子遗体于云天坛…。”汪喜的声音都颤了颤,仿佛将所有的力气的挥发出来,才艰难念出:“火焚!”
尖锐悲沉的声音激得群臣心中皆是一震,纷纷惶恐扣头跪拜,声音在空阔的云天坛传开,回声响彻云霄,“求皇上收回成命啊!”
一名老臣老泪纵横,匍匐在地,磕得头破血流,却丝毫未觉,只是不停地跪拜,喊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火焚,那是极刑啊!怎可用在太子殿下身上!
未见北冥皇帝,群臣心中只觉得皇上心中的不忍,无法面对此时这一刻。
凤安夙上前一步,身后三大将军已回朝,此时便站在凤安夙身后。
只见凤安夙深邃的目光扫过他们,沉着声,句句带了力劲,说道:“这是太子生前之意,难道你们要太子之意违背?要忤逆圣恩?”
群臣面面相柬,低头不语。
凤安夙继续道:“火焚虽是对活人的一种极刑,但是!太子高贵之躯,怎可葬于那方泥土之间!云天坛乃北冥国圣洁之地,太子魂归于此,方可归天!”
群臣心中已有动摇,抬头却见站在上面的凤安夙眯着扫过他们,身后事北冥国掌握所有兵权的三大将军,此时的凤安夙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俨然王者威仪。群臣不由得心中敬佩畏惧,再不敢有异议。
世界安静下来,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殷姬躺在凤希冉身边,侧目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男子,脸上带着幸福柔和的笑容。她紧紧地握着凤希冉的手,慢慢地合上双眸,心中默念着:愿君……与我轮回!
火燃了起来,一直烧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原本金黄的棺木化作黑炭,火焰冲天!
“不要烧了!不要烧了!”一名丫鬟匆上云天坛,脚步过快,跌倒在地,爬着接近那轰烈的火中,却被旁边的侍卫拦住。那名丫鬟跪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满脸泪痕,分明是殷姬的贴身丫鬟彩儿。
彩儿悲戚绝望的哭声在云天坛上传开,“小姐…。求你们不要烧了!小姐在里面!”
话一出,连凤安夙眼中都闪过惊讶,司徒曦忽然睁大了眼睛,殷姬在棺木里?和阿冉同焚?!
在场的人纷纷抬头看着云天坛上的棺木,熊熊烈火燃烧,惊讶万分!
到底是多深的爱,令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种蛊,甚至于连命都不要了!
那日彩儿拿来解血蛊的解药,游稷寻惊讶,追问彩儿,殷姬是如何治出解药?
彩儿说,活人养蛊,那个人便是殷姬!
尸蛊之所以一直用死人来养着,是因为尸蛊嗜人肉,饮人血。常人根本不可以承受这种痛苦,即使能,也无法存活下来。殷姬却用续命蛊续命,日日饱受尸蛊嗜她的肉、饮她的血。
怪不得那日她会七孔流血,他们至今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大火一直烧了三个时辰,火苗愈烧愈大,愈烧愈旺,然后渐渐静了下来,少了那张狂的火焰。
有时候想想,于殷姬,生或许是一种痛苦,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