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太监喊完:“皇上驾到。”南枫才慢慢进入,天牢里有一股腐烂的气息,南枫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径自走到了秦岳面前。
秦岳早就在等南枫的到来,神态安详。衣衫褴褛,却遮不住他本身高贵的气质,秦凯月与他有三分相似,秦岳本就是一个美男子,现在虽说满面污垢,但那灼灼如同星子的眼睛依然黑亮如初。
“怎么,见到朕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南枫盯着秦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皇上,你难道忘了你母后?”见到南枫终于来了,秦岳眼睛大亮,情绪有些激动。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朕的母后。”南枫恨恨地回道,自己的母后确实说过要厚待丞相,但是他无法容忍,若不是因为秦岳,自己的母后怎么会……想到这里,南枫幽深的眸子颜色加深,怨恨慢慢渗出。秦岳,这些帐,朕会一点一点地跟你算。你以为提到母后就能保住你?别做梦了!
“罢了,是老夫看错了人。”秦岳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枫,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他的思绪,再次飘到了初见南枫的那一日。那一日,他入宫,偶然间碰到独自嬉戏的南枫,南枫还小,胖嘟嘟的,伸出白嫩的手让他抱,对着他笑,而今,稚龄之子已经成长为帝王,他的身上,再没了当初单纯的笑意。只是,他母后的事……
“你叫朕来,若仅仅是来怀旧,那还是免了。”南枫冷冷地讽刺道,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秦岳看着冰冷的南枫,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小时候两人关系亲如父子,而今两人到了这个地步,牢狱相见,不能不说世事弄人。
“你想要的,不过就是秦家军,老夫给你就是。”秦岳的心里满满都是哀痛,缓缓说道,口气无奈。皇上啊皇上,既然你要了,我总是会成全你的。秦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哀痛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缅怀与愉悦。
“若是这么爽快,也不需要朕来了,说吧,有什么要求。”南枫眼里闪过一丝喜意,有了秦家军,真是锦上添花,为虎插翅啊。
秦家军,是秦岳最有用的力量,千人的军队曾经击溃万人的强敌,作战严明,以一敌百,士兵个个身经百战,上阵杀敌凶猛无比,只忠主子,怎么会让人不想要得到?
“秦家军只认虎头牌,所以皇上不用担心他们的忠心度。只是虎头牌么,需要用老夫的女儿来换。”秦岳目光灼灼,紧紧看着南枫。
“你的意思是……”南枫脑海中闪过秦凯月那双执着坚定的黑眸,出了会神。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秦凯月么,一介女子,自然好对付。
“老夫的要求就是,让秦凯月入宫为后,老夫就将虎头牌给你。”秦岳一言,倒是惊呆了南枫。凯月,这是爹爹,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不要怪爹爹,爹爹只是为了你好。若不入宫,你的命运,不知道会如何。秦岳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道:凯月,老夫一定会保护好你。
“你难道不知道朕有多么恨你,你愿意你的女儿入虎穴吗?”听到秦岳的要求,南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丞相素来不是愚笨之人,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南枫狭长的眸子眯起,不时闪过精光。
“老夫别无他法,老夫还要你答应,永世不得害老夫女儿的性命。”秦岳要南枫立下承诺。凯月,你非入宫不可!秦岳忖度,凯月素来柔弱,南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一定会爱理不理,搁置在一边,自己女儿的平安,定会得到保证。平安是福。即便一生平淡,又如何?
只是,秦岳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秦凯月内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个!而以后平淡的日子,自是不可能!
“这个朕自然可以答应,金口玉言。只是皇后之位么,朕早就许了人,恐怕不行。”害死人,那多不好玩,朕有的是手段,让秦凯月生不如死。想借着入宫保住自己的女儿,你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南枫忆起之前和凯月谈话时凯月的倔强,嘴边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秦凯月,朕很期待你的入宫!将倔强而摇着锋利爪子的小猫驯服,才是最有意思的!
“那就入宫为妃吧。”秦岳垂下眼帘,显然是倦了。事已至此,似乎没法再回转。有些东西,一旦生成,无法挽回。覆水难收啊!南枫,你的母妃……想到这里,秦岳欲言又止。他的面色上出现了犹豫,彷徨,挣扎,心思千转百回,握手成拳扯动了伤口,刚结好痂的手掌鲜血渗出,而他恍然未觉。
“虎头牌在何处?”南枫根本没去注意秦岳此刻挣扎的神态,一心里只想着怎么得到秦家军,若不是因为秦家军,他不可能在秦岳身上花费这么大心力。
“在你母后的墓前,就埋在那棵树下。”秦岳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飘在天边,又似乎,他去了遥远的以前。
“这会儿知道愧疚了,朕告诉你,晚了。”南枫眨了眨眼,忽略心里的那一丝异样。哼。别以为这么点小事,可以撼动他的恨意。使苦肉计吗?想感化朕?哈哈哈,朕不需要!南枫大笑,声音冰冷,随时能将人冻结。解决了秦家军的事,他甩了甩衣袖,转身,不愿再看秦岳。
“小枫……”眼见着南枫就要离开,秦岳低声唤道。作为太子老师,南枫的成长由他见证,之前南枫一直让他叫他小枫,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关系变了?他从来没有要篡权的意思,因为……小枫,你何时才会明白?若我有半点要篡权的意味,怎么会,一手扶持你到今日!之前你只是最不起眼的皇子,是我,将你从深宫中带到銮殿上,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那龙椅。
往事如梦,再嗅花香,也散不尽凉薄。坐在粗糙的稻草上,秦岳压抑了许久的一行浊泪,终于滚滚流下。他,难道,一辈子,都要在监狱了吗?小枫啊……
南枫精通武艺,听到秦岳低声的唤着他以前的名字,笔直的背脊僵了僵,脚步,停了片刻,终于,还是离开了。
走出单独关着秦岳的囚牢,点头哈腰的狱卒恭迎上前。
“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可有…吩咐?”狱卒谄媚地说道,在南枫如炬的目光下,额头的冷汗连连,说话疙疙瘩瘩。南枫久久没有说话,背着手,面孔隐没在阴暗中。
感受到一阵低气压,狱卒两股颤颤,简直就想夺路而逃,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试探地说道:“要不,把他……杀了?”摸不清南枫的心思,狱卒声音中带着颤抖,强装出凶狠,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南枫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狱卒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死物。狱卒心里毛骨悚然,一下子跪倒,“扑通”落地,膝盖震麻,却不敢表现出一点不满,连连磕头,额头发红,却连头都不敢抬。嘴里迭声求饶:“皇上…饶命啊!小的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猜测天意。该死,该死!”
“确实该死。”南枫冷冷地说道,看着地上匍匐着的人,眼内结霜。秦岳,朕恨不得你死,只是……
“皇上饶命啊。”狱卒用自己粗糙厚实的手,不断扇着自己巴掌,将脸颊抽得深红。心里后悔不跌:说什么不好,说要杀了丞相啊!听说,以前这两人可是亲如父子。自己真是被现在的表象骗了,还想着立功逃皇上欢心,差点把自己小命给讨没了!
“滚……”南枫眯了眯眼,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说完,就出了天牢。
狱卒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暗暗庆幸:小命保住了,以后天家的事,自己还是少管为妙。哎,专心做这个狱卒吧。狱卒垂头丧气,不甘却无奈。狱卒皱了皱眉:折腾了这么久,却还是不知道这皇上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罢了罢了,皇上没说清,自己还是按捺不发吧,免得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