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夫人说的不算大话,成国公传到这一代,是渐渐的衰竭,因现任成国公好赌成性的败家,虽顶着个世袭的国公身份,但都打心底里瞧不起成国公府。况且太子妃之位,要不是先皇的遗旨,那等好事,哪里会落到成国公府头上。
月寂正要说些什么,但一对上老太君和灰败久了的一屋子人,他们的眼神带着星星点点的希冀望向她,到了嘴边的话便说不出口。此时,成国公夫人已经手把手地在她身上套起衣服来。
月寂默然了一下,就由着她了。
半晌,月寂盯着镜子里的人很无语,一头利落的短发女人身上套着一件极不相符的轻纱红裙。请问夫人,利落与温柔沾得上边么?
在一边侍候着的绿意扑哧一声笑出声,老太君也是堆着笑。成国公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纠着柳眉有些无措地看着月寂,“不然我到花儿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就这样吧。”月寂把拖地的衣摆往身上绕了几下,干脆利落地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众人看得一愣愣,颜玉君跟变戏法似的,一条长长的纱摆,竟结出漂亮的蝴蝶结。
绿意眼睛一闪,“大小姐很好看,但初春日子冷,带上披肩吧。”
“谢谢。”得人夸赞,月寂很自然就道谢。
绿意忙局促地垂头摆摆手,“不敢不敢。”
月寂微微一笑,古人真可爱!
绿意眼中霎时闪过惊艳,大小姐轻轻的勾起嘴角,眉眼弯弯,带着一丝真切的笑意,三月梨花怒放,清雅悠然,却暖入人心。都说跟盛传的丑女二小姐五官相似,然而这遗世独立的气质,比她见过的丞相府千金西叶不知好上凡几。
“走吧。”月寂大手一挥,
成国公夫人拗不过月寂这般不端庄秀雅但又不失好看的打扮,硬着头皮带她上马车。
成国公夫人,现在她名义上的娘,担心不懂宫廷礼仪的她会失礼,便一路上叮咛着:“待会儿随娘恭敬行个礼,把事情向皇后娘娘服个软就行了,切记不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礼……”
月寂又开始头大。突然听得马的一声长嘶,车厢整个儿晃了晃的剧震,月寂的心往上提了提,幸好她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伸手一把接过成国公夫人倾倒的身子,颠簸了几下就稳住了。
“里面的人可还好?”听得一声唤,月寂撩开车帘望去,见到一名身着骑士劲装的男子,此时他身下的马儿仍在低低的嘶声叫,他低垂着头,月寂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顺着马鬃安抚。
“一点都不好。”月寂没好脸色的堵他一句,要是她没几下子,她和成国公夫人说不定会磕掉半个门牙。
温柔抚马的男子闻言,狭长的眸子一眯,暗暗滑过阴鸷,目光稍稍从马的身上移到月寂那里,见到她的短发一怔。邪气的眼睛在马车上打了一圈,阴鸷散去,唇线一勾,“抱歉,本王不是有意的。”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府干嘛。”月寂没好气地噎了一句,“继续打马赶车。”
“可是他是隐……”车夫厚唇蠕动正想说几句,不料月寂放下车帘,“管它是阿猫阿狗。”明显不想搭理那人。
男子破天荒给人堵了两遍,微微拧眉略一思索,这名女子有些熟悉,有些怪异。
车夫牛汉也是个有趣的人,想要闷不作声,但对着骑马的男子又不禁缩了缩脖子,低低声呢喃:“可是他是隐王啊!”
月寂满不在乎,然成国公夫人堪堪吓了一惊,声音都慌了神,“快快,快下马车,得罪了隐王,我看你不想活了。”
月寂见成国公夫人紧张到手都在发抖,她挑了挑眉,隐王?“他很可怕吗?”
成国公夫人闻言手顿时不抖了,神色一时闪过许多复杂的表情,恐惧、恍惚、惊慌,她定了定神,“隐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世俗皆传,宁得罪太子,莫开罪隐王。”
成国公夫人撩开车帘,问牛汉,“隐王呢?”
牛汉道:“隐王似乎有要事,急匆匆离开了。”
成国公夫人状似松了口气,又似放心不下,秀眉隐隐暗藏忧色。
月寂皱了皱眉,“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隐王是小人?”是这个理吧。
话说正骑着快马嘚嘚赶路的隐王功力深厚,耳聪目明,只要他想,百米之内的话均能传入耳中。此刻听闻此话,身子一歪,险些由马上栽下来。
一路上畅通无阻,见识过北京故宫的深邃,就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滑稽。
“皇后娘娘见初春的花开得甚好,一时来了兴致,邀各位小姐到御花园赏花去了,吩咐奴才引成国公夫人和颜大小姐前去。”
中年公公时不时拿眼瞟月寂,一边前面引路。月寂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
不多时月寂他们就来到一群莺莺燕燕中,当中一位金冠五凤服的女人端坐于高台之上。
月寂猜想这位应是皇后,果然成国公夫人拽了拽月寂的手,一边曲膝行礼,“臣妾携小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月寂扫了一眼成国公夫人,想像着自己行这么柔软曼妙的礼会是多么的奇葩!当下闭口不言,眼睛望向皇后。心下捉摸着此前听过颜玉君是太子妃类的言语,心下多了几分疑虑。
皇后没有发话,下面这些莺莺燕燕倒开始低声议论。
“到皇后娘娘跟前也不知行礼,可见举止粗鄙,性情鲁莽。”
“流落了十多年的人,心都野了,即使恢复身份也做不了大家闺秀。”
“男不男,女不女,头发短半截,跟个怪物似的。”
“我来之前听说她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亵衣到处转悠……”
……
皇后不见阻止,似乎没有听到这些针对月寂的不堪言论。成国公夫人愈见踌躇和尴尬,偏偏月寂对这些话冲耳不闻。月寂心里对老太君的话有几分不屑,说什么皇后宽宏大量,定然会喜欢她。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颇有出入。
待一片议论声渐渐平复,皇后微微一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昭显一国之母的宽宏大量:“也罢,玉郡主自小流落民间,不懂宫中规距也是寻常,慢慢学着便好了。所以这礼不行也无妨。”
成国公夫人一直低垂着头,闻言也是低头,声音不高不低的应着,“谢皇后娘娘恩典。”
月寂又有点纠结了,玉郡主是说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