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着脑袋的婢女轻轻打开门，将装载着香醇美酒的玉壶翠杯搁在男人身旁。
没有睁眼，婢女已无声退下。
渐渐变得浓厚的雾气缠绕在男人指间，古铜色的臂膀动了动，取过酒杯，注入佳酿。酒香慢慢逸散在整个房间。
幕帘稍稍一动。
分明是极其细微的动静，却还是让温泉中的男人抬起眼睑瞟了瞟。
当纤细的黑影以迅雷般的速度出现在身后，并用不知名武器抵住自己脖颈的时候，男人正举杯欲饮。
“你是谁？”将一只手抵住男人后腰，一只手搁在男人脖颈上的女子轻声问道。
男人似乎没有多少惊诧，慢悠悠喝完杯中酒，眼底依稀有着笑意，“这难道不是我该问的么，作为这里的主人？”
“主人？”女子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沉声道，“四王爷？”
“呵呵……”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想死的话，就别惊动其他人，立刻起来，带我出去。”女人的声音清脆婉转，语调却是毫无情绪波动的冰寒。
四王爷点点头，顺从地从水里站起来，水下线条清晰性感的身体一丝不挂，无数没来得及融入池中的小水珠汇聚流淌在古铜色的肌肤上。
黑色绸缎般的发丝覆盖在劲瘦的后背上，男人的肌肉线条很好看，但是要吸引住一个杀手，这点并不足够。吸引蓝的恰恰是男人肌肉精良，没有一丝多余，更没有一丝缺憾的格斗体型。
男人嘴角带着邪气的笑，转身正对她。
这样的姿势与位置，让男人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但很快，他眼底的笑意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惊讶，随之却又成了某种带着探究的兴味。
蓝淡淡地直视着他，她轻易读出了男人眼底的情绪波动，但并没有明白男人之所以会产生如此一系列转换的原因。
更何况，她也不感兴趣。
“去穿衣服。”她冷冷地用破碎的锋利缸片在男人脖颈上顶了顶，一串极细小的血珠子滚了出来。
她身上原本就带有的淡淡血腥味与此混合，让整个温暖的房间变得更加压抑起来。
男人眯起眼，摸了摸伤口，却什么也没说，依旧顺从地走向摆放换洗衣物的矮榻。
蓝紧跟在他背后，停留在他腰部最柔软部位的手片刻不离。
男人一边套上衣物，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竟穿着王府的标准丫鬟装，虽打理过却依然看得出状况并不好的狼狈模样，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假思索道：
“……勾引过本王的丫头么？”
蓝盯着他没有吭声。
男人当她是默认，动作慵懒地往身上穿衣服，端详着她苍白的脸庞，他说：“这么有趣的女人，本王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你真的勾引过本王么？”
蓝面无表情看着他唱独角戏，心中却不屑地想着：
连见过一次面的人都会记不住体貌特征么……这种老大，怎么还能好好地活着呢？
男人暗红色丝绸长衫刚刚穿好，腰部便被重重划了一下，听见停在右手旁的女子说：“再废一句话，我就让你身上多一个口子。”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走出房间，是悬挂着长长一排的水红色纱灯，门口没有守卫，但石板道上伫立着四名丫鬟，头两名拎着精致风灯的大丫鬟见门打开便要走过来。男人却挥挥手，吩咐她们都退下去歇着。四人看了看自个儿王爷边上多出来的女人，互视了一眼，低头退去。
“这么出去，就不怕我派人再把你抓回来严刑伺候么？”
负着手的男人带着笑容穿梭在九曲回廊中。瑰红色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剑一般的眉斜飞入鬓。矫健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属于兽类的气息。
明明是这种非善类的人，此刻却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贵胄。
“你是哑巴么？”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似乎出奇的好心情，不恼怒，不急切。
但话音才落，腰上就被毫不留情地划下了一道口子。
血色渗透了单薄的长衫，在暗红色的布料上留下一个深黑的湿印。
蓝冷着脸斜睨了男人一眼，她不喜欢这种没效率的谈话。
但是痛感神经大概被切除了的男人依然在喋喋不休，“既然是王府的丫鬟，那就一定有卖身契留案，比起被冠上对皇子预谋行刺这种罪名四处通缉而逃亡，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呢？本王保证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再让别人为难你。”
如果……你能保持住这份有趣的话。奸诈的四王爷，在心里如此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向来金钱至上的赏金杀手蓝，转头看向男人，问了一句比较实际，或者说，比较不适合这个气氛的话：“……有钱拿么？”
男人显然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不如……你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