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小姐敢肯定，从小到大，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狡猾又不要脸的男人！
也就在这样的男人手下，杀手小姐忍辱负重地熬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二当家跑来找自己大哥，吆喝着有小鸡吃了便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被戴思言要求在大太阳底下蹲马步两个时辰的杀手小姐黑线，敢情这山寨里的人打劫打得连鸡肉都吃不上，一只小鸡都能让个当家激动成这模样。
她的师傅大人大约是与她一个心思，闻声从小屋里出来，摇着把象牙骨的风骚折扇幽幽道：“二哥，你动静小点儿，忒丢人。”
他二哥似是早已习惯他这种要死不死的态度，仍然兴奋着一张大黑脸，招呼道：“四小子，有生意上门了！娘的，这回子可是大生意，你是去也不去？”
戴思言招牌式的漫不经心，将手中的折扇一展，挑眉，“哦，不如二哥说说看，要是不无聊，我就考虑考虑。”
“你要听就跟我进去，老子最受不了你这慢吞吞的性子！”
“小弟这就来，二哥莫急。”戴思言好笑道。
杀手小姐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在脑中描画戴思言手中折扇的样式。
扇骨温润如玉，描有淡金色极细花纹。扇面以细长象牙片组合成白露牡丹图，整个扇面只有一朵开得并不浓烈却也不算淡雅的牡丹，工艺精湛，雕琢细腻，栩栩如生。这种扇子，既不失优雅，又绝对抢眼。
戴思言这个男人，与山上的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样。
他穿着打扮虽随意，却总存着一股子高雅气质。他也平易近人，却也只能说是平易近人，尽管他时常逗得几个小姑娘花枝乱颤，但看得出来，大家都隐隐得在害怕。这种害怕也并非真正的害怕，而是一种渴望接近却怎样也无法突破他身上给人的疏离感的那种害怕。
诚然，戴思言的所有物各色各样，不一而足，但最多的，还是奢华昂贵的事物。比如身上的深紫色云缎长袍，比如束发的翡翠玉冠，又比如手里的那把扇子，再比如不久前随手送给杀手小姐的一把极品袖里剑。
不像一般穷苦人一夜暴富后的自我补偿，倒像是出外游玩的纨绔子弟，随意挥霍，视金如土。
而且据牧歌说，戴思言以前不是匪山一员，也是前两年才来的这里。
一来就给大当家出了主意，把赶往都城建邱的一个大商贾给劫了。之后不但改进匪山关卡布防，还在山脚至山腰处摆了八卦阵。这下子可乐死一帮匪众了，长年受到官府突击而损失惨重的匪山一时间风平浪静，同时也越发猖狂。
不过与一般劫匪不同的是，匪山众人从不打劫穷苦或心善之人。倒是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唯利是图的商贾，和专替这些人押镖的镖局倒了大霉。
想起牧歌，杀手小姐又头疼了。
这个小不点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自从在他姐姐坟山哭了足足一天后被杀手小姐拎回房，他就死缠着她不放了。整天没事干就跑来找她，寸步不离地粘着她。
刚开始的时候，他抱着杀手小姐的腿死命要她抱，向来不懂尊老爱幼的杀手小姐就一脚把人给踹开了。就见嫩馒头骨碌一下皮球似的连栽了三儿跟头，好不容易爬起来，浑身上下全跟在土堆里埋过一样，没一处是干净的。
用胖胖的手拍打干净自个儿衣裤，嫩馒头哭丧着脸，抽抽搭搭地说：“蓝姐姐，不要讨厌牧歌，牧歌好喜欢蓝姐姐，呜呜……”
杀手小姐审视着几步远处那个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神情委屈又无辜的小人，皱起秀丽的眉，“你为什么喜欢我？普通人都不会喜欢对自己凶巴巴的人吧？最主要的是，我跟你不熟。”
角落里听到这句正经八百的话，戴思言差点没喷出来。
她到底有没有在和一个孩子讲话的自觉？居然还要要求小孩子逻辑性地思考回答吗？
“蓝姐姐是好人，所以牧歌喜欢蓝姐姐。蓝姐姐抱过牧歌，还给牧歌喂饭吃，蓝姐姐这么好和牧歌这么熟，怎么会凶巴巴的呢？”
原谅思维清晰如杀手小姐，仍然理解不了这么凌乱的因果关系……
“算了，随你怎么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你的姐姐，以后别缠着我。”杀手小姐想了想，抽出怀里戴思言还给她的玄刀，冰冷道，“不然，我就杀了你。”
看到那把刀，牧歌浑身一震，猛地冲向杀手小姐，使劲往她怀里钻了一阵，他哽咽道：“蓝姐姐，牧歌不喜欢那把刀，蓝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把刀？”
杀手小姐被撞得懵了一下，随即寒着脸道：“不关你的事。”
“蓝姐姐好凶哦，”牧歌抬头，翘起嘴唇，又展开双手迎向杀手小姐，“蓝姐姐要抱抱。”
刚刚还说她不凶，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孩子果然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想着诸如此类的杀手小姐不知不觉收起刀，将嫩馒头抱进了怀里……
每件事都会有后遗症，区别在于程度深浅。
杀手小姐的馒头事件，直接导致了接下来日子的不安稳。
认认真真蹲着马步，杀手小姐便听到远处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大喊自己的名字。
“蓝姐姐，蓝姐姐，救命啊！啊啊！救命！”
小黑点渐渐近了，没过多久，横冲直撞地扑进自己的怀里，幸亏杀手小姐有防备，不然非被撞得脑震荡不可。“又怎么了？”
才摆正嫩馒头，就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哭。
“嘿嘿，牧歌你这笨蛋，胆小鬼，啦啦啦！”
杀手小姐转头，看到一个双眼发亮的小不点，手里拿着个木杈，木杈顶端挂着一条蛇。仔细一看，那木杈竟捅穿了蛇的脑袋，由此而知，那蛇已是个尸体。小不点举着木杈高兴地挥舞来挥舞去，印了泥巴的脸上一阵得意。
杀手小姐瞄了眼怀里不敢抬头的小馒头，沉默了须臾，忽然变出那把嵌了红宝石的刀，一刀飞出，那小不点手里的蛇以及木杈瞬间被切成两截！
小不点呆愣愣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尖叫着跑回去了……
杀手小姐用肩膀撞了撞怀里人，“喂，他跑了，你哭够没有。”
小牧歌抽抽噎噎地说：“呜呜，蓝姐姐，古塔欺负牧歌！牧歌讨厌古塔！牧歌讨厌古塔！”
杀手小姐略带烦躁地瞅着面前这个说话跟只复读机似的小男孩，又皱眉看向小男孩那双眼泪鼻涕混成一团的小手，想推开他却有点犹豫，想直接把他踹掉又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于是变得有点恼怒，“你，要我帮你去揍他吗？”
唔，毕竟非法占有了自己十八万两的男人，好像很宠这个小鬼。要是对他好一点，说不定归还期限也能缩短呢……
终于找到之所以自己会产生这种复杂情绪的原因，杀手小姐豁然开朗。
“呐，对小孩子要温柔点呦。”
只是不巧的是，小偷戴纨绔正好在此时回来了。
“我没说去帮他杀人。”难得好心多管闲事的杀手小姐稍微有那么点不乐意。
“除了杀人，你还知道些什么？”戴纨绔头疼地用扇子顶了顶额头，“本公子是说，对小孩子要教育，不能灌输暴力思想，懂么？”
“当然。”想了想，杀手小姐点头，从怀里亮出匕首，蹲下身塞到小牧歌胖乎乎的手里，“去，在你讨厌的人身上划一刀。”
戴纨绔手里的折扇摇了一下，停顿，又摇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将扇子飞出去。灵巧地用扇面把小牧歌手里的匕首劫到了自己掌中，握着匕首，他痛心疾首道：“你这是在残害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