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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梧州,天空飘着絮雪。知道冉冉怕冷,陈管家又叫冬茕和夏枝在屋子里加了两个烤火的小炉子。三天了,冉姑娘还是没醒,急得满屋子的人干瞪着眼,不知该做什么好。

屋子里温暖的热浪一波一波拂过冉冉的脸,感觉有些微微发痒。睁开眼来,屋子里是她所熟悉的摆设,两道靓丽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来回走动。

“冬茕、夏枝……”

“冉姑娘,你可是醒了!”

两个丫头听到床榻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叫唤,激动得扑到床沿前,眼里虽然有泪脸上却是深深的笑意。“冉姑娘,你们都睡了三天了,若再不醒来陈管家都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给你们续命了。”

……你们?

冉冉皱了皱眉,看向冬茕和夏枝,“陌麒渊……怎么样了?也是这么昏睡着没有醒过来么?”

叽叽喳喳的两个丫头被这么一问,忽然愣住,低下头皆是沉默不语。

“带我去看你们王爷。”冉冉吃力的撑起身来,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差点惹得她掉眼泪。

“冉姑娘,万万不可啊!”“冉姑娘,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好些。”“王爷醒了我们会通知你的,您安心等着吧。”“是啊是啊,冉姑娘你快躺下吧。”

冉冉不理会两个费尽口舌的丫头,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地。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她就无法安然的待在床上,她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她要去确认他还活着。只有亲自确认,她才能安心。

冬茕和夏枝见冉冉态度坚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不再费力劝说冉冉休息。冬茕替冉冉穿好牛皮靴子,夏枝找来了最厚的裘袍给冉冉披上。

“冉姑娘,外面下雪了,我们俩拿着暖炉护在你左右。”

两个丫头一手提着一个炉子走在冉冉两侧,一手搀扶着身子还有些虚软的冉冉。三个人刚走出屋子,那风雪便袭了过来,吹得冉冉一头黑亮的长发四处纷飞。冬茕和夏枝慌忙护着冉冉走进隔壁的屋子,两人却十分默契的静静守在门口。

屋子里的火炉上火苗正旺,散出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在这么热的屋子里披着裘袍到让人觉得热了。

冉冉脱下袍子,朝屏风后的床帏走去。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的眉轻蹙在一起,一副被噩梦侵扰十分痛苦的样子。

“母妃……母妃……”

冉冉伸手握住陌麒渊温暖的手,心中有些贪恋他手上的温度,“陌麒渊,你醒醒,是梦……是梦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

床榻上的男子听见这温柔的女声,缓缓睁开眼来,“亦桐,你醒了?”

“嗯,冬茕和夏枝说你一直昏迷不醒,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你……”冉冉看着陌麒渊,总觉得陌麒渊那句“你醒了”问得有些怪异,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知道自己才刚醒过来似的。

陌麒渊护住胸前的绷带,坐起身来,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冬茕和夏枝那两个丫头真是顽劣,他昨天就清醒了。那两个丫头定是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心意,才故意把她骗来的。

“亦桐,除了身上的箭伤,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觉得不舒服?”

“没有了,那天跳进雪坑的时候脚崴了一下,醒来却没有什么大碍了。”冉冉今天并没有戴面纱,她脸上那条长长的伤疤颜色已经淡了许多,这多亏了陌麒渊的玉肤膏。

陌麒渊伸手触着冉冉的脸,她笑看着他并不闪躲。醒来那一刻,她脑子里满是陌麒渊沾满雪渣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这般在意他、生怕他出事。

“亦桐?”

“嗯?”

他轻笑着,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她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应着他。他像个轻易满足的孩子一般,快乐得不得了。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鼻腔里满是她好闻的香气。

“亦桐,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么?”

“陌麒渊,我发誓、我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

陌麒渊伸手抬起冉冉的下巴,对上她眼中明媚如阳光的笑意,“叫我麒渊,我喜欢你那么叫我。”

冉冉温柔的看着陌麒渊,轻声唤着他,“麒渊。”

陌麒渊眼眸里的情愫浓烈了几分,俯身吻住冉冉小巧的嘴唇,动作轻柔,一如他对她的珍视。他的脑海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她:白纱镇上生气将他推开的她、轩月斋院子里沉睡的她、藤椅上哀恸流泪的她、躺在他怀里恳求他救孩子的她……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已经被她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亦桐,搬来王府,可好?”陌麒渊看着有些微喘的冉冉,一脸正经的模样。

“不好。”冉冉偏过头去,有些不敢看陌麒渊灼热的眼神,“我跟你无名无份、我还带着孩子,怎能搬到王府去?”更何况,他们之间才刚刚确定了心意就搬到一起住,这样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你怎么会是无名无份?”陌麒渊伸手圈住冉冉的肩膀,声音慵懒万分、语气却是极认真,“亦桐,你早就已经是逸王妃了。”

“胡说八道。”冉冉任由陌麒渊将手环在自己肩上,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你可曾记得我给你的那块铜牌子上写了什么?”陌麒渊看着一脸迷惑的冉冉,轻笑着说,“上面西瀛梧州夫人几个字你是否有印象?梧州是我的封地,人们叫我逸王爷偶尔也称我为梧州王,这梧州夫人便是梧州王的正妻。”

“什么?!”因为那铜牌子上的字本来就不多,冉冉确实记得上面有梧州夫人这几个字,当时只觉得是因为她带着孩子的缘故所以被称夫人,没想到夫人二字居然是指梧州王的正妻。“陌麒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陌麒渊伸手顺了顺冉冉额前松软的发,柔声道,“亦桐,你先不要气,听我解释。西瀛皇上对我一直心存芥蒂,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即有可能给王府里的老老少少招来杀身之祸。你来西瀛的时候,全国正在通缉要犯。我无法利用身份给你办户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让你成了梧州夫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而是要瞒着我?”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趁人之危,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先在西瀛安顿下来,并不想让你觉得被人束缚。”陌麒渊将下巴搁在冉冉的颈窝里,语气换成了霸道,“我曾想过,等风头一过就还你自由身,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放开你了。”

“陌麒渊……”冉冉伸手揽住陌麒渊,胸口的伤有些隐隐作痛,“你真傻。我是个有孩子的女人,跟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根本不能比,你却偏偏选了我,若是被朝廷里的人知道我的情况你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皇上一直为我的婚事劳神,我自己做主取了民间女子反倒让他觉得安心。皇室有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皇室血脉都由皇上亲自赐婚,对象必须是有权或有钱人家的小姐。以我在西瀛的处境,皇上根本不愿意为我指婚,怕我借着联姻积攒实力。”

“积攒实力?难道……?”冉冉抬起头来看着陌麒渊,他一脸与世无争的淡漠根本不像是要与人争权夺位的样子,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么?

陌麒渊看出冉冉的顾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朝中虽然仍有一些个支持我颠覆朝纲、继承皇位的重臣,可我对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加上皇兄对我防了又防,好些大臣都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惨遭灭门。我不想有更多的人为我流血牺牲,六年前父皇驾崩后我便来了梧州,除了去看望我母妃便极少去霄都。”

“这六年来,皇上也派了许多批人马来刺杀你对不对?”冉冉想起那晚银面男子身上所戴的玉佩竟然跟陌麒渊身上的所戴的血玉一模一样,心情就难以平复。虽然明白自古帝皇之家都是血雨腥风的,可亲眼见到这种手足相残的事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陌麒渊轻轻笑了笑,眼角多了几分苦涩,“我常年习武,虽然遇过几次意外倒是没受什么伤。上次为了你的户籍,我亲自去宗庙告知了我已在游历出游的时候娶妻生子,皇上也只是佯装生气训斥了一下便没有追究。大家对皇上的态度心知肚明,所以整个朝廷的人都不会多议论这件事半句的。”

“娶妻生子?你把冉忆也算在了我们的关系里?!”

“呵!笨蛋。”陌麒渊嘲笑着冉冉脸上痴痴傻傻的表情,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冉忆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我自然不会将他排除在外。何况,我是看着小家伙出生的,心里对他也是极亲近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风烈的与两个丫头争执的声音。风烈不知为了何事执意要闯进来,两个丫头哪肯让人破坏陌麒渊和冉冉难得的独处时光,于是三个人争执得越来越激烈。

“冬茕、夏枝,快让风烈进来吧。”冉冉出声支援着门外的风烈,风烈并不是个莽撞的人,执意要进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两个丫头拦住人家未免有点太野蛮了。

陌麒渊冲早已立在床前站好的冉冉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走进来的风烈。风烈肩上落满了雪絮,鞋子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沾了些湿泥。

“风烈,你怎么这副样子就过来了?”

“王爷,我刚才接到了疏星从霄都发过来的信函。”风烈低着头,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信函上说……”

“说了什么?!”陌麒渊,眸子一紧,胸口的箭伤微微发痛,“我母妃怎么了?!”

“……太妃娘娘……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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