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揣着心思向书房走去,御风还是淡淡的笑着,一如既往。
走进了书房,轩王走到书桌前,轻轻旋动桌上的墨宝,忽听得吱的一声。本来光整的墙上居然开了一扇门。轩王和御风快步走了进去,门又关上了。又是一堵丝毫看不出痕迹来的墙。
御风看见轩王的寒冰床上躺着一个人,此人正是长缨。
走近一看,只见长缨面色发红,御风伸手轻抚长缨的额头,烫的吓人。不禁轻轻皱眉,转向轩王,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轩王剑眉紧皱,沉声道:不知是病了还是中了毒,总是高热不退,神智不清。
"他是怎么回来的?"
轩王仍是皱着眉,道:"昏睡在马背上,若不是这青月驹识途,怕是回不来了!"
御风仍是在仔细观察着长缨,忽然回头问道:身上可带回了什么?
轩王摇头。
御风沉思了一会,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塞入长缨口中,对皱眉的轩王道:王爷不必担心,两个时辰之后,长缨便会清醒。
轩王沉声问道:中了什么毒?
御风淡然一笑,仍旧从容答道:中的毒倒是不难解,只是不知为何连日高热。御风走下了寒冰床,缓缓道,"只是御风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的毒,下毒虽狠,却不取他性命。还有这高热不退,不知是何缘故。"
"竟然连你也看不出?"
御风又是淡然一笑,"王爷,御风擅长用毒解毒,世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只是这热症大概与中毒无关,又不似普通的伤感风寒,触之脉缓,却搏动有力,实在有些稀奇。"
"就等长缨醒来再说吧!"轩王双手背后,鹰眸微闭,问道,"苏振阳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禀王爷。"御风不急不缓的回道,"没有!"
轩王狐疑的看了御风一眼,意味深长的问:"真的没有!"
御风迎着轩王的目光,果断的回答:"当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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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王在府里缓缓地踱着,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最近好像一切都失了控,所有的事情在手里都抓不住,握不着。心底总是隐隐的有种不安的预感,总是觉得好像要发生些什么。
仔细的想想身边的人,应该都是忠实可靠之人。轩王忽然更加烦躁起来,苏振阳、御风,这两个他这么信任的人,不都背叛过他么?现在还能再信吗?还能再留着吗?
所有的不对劲就从苏振阳的异常开始。轩王自认为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不会随便怀疑别人,因为他尝尽了被别人猜忌怀疑的苦。
他自认为他看人是准的,他用人是准的。苏振阳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如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害他的。
人间的第一丝温暖,是苏振阳给他的,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和苏振阳的第一次见面,苏振阳向他伸出了手,憨厚的笑着,真诚的唤他:起来!
。。。。。。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轩王。
他是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王爷。
他是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男子。
他是无数寻常百姓眼中的守护神。
他是无数娇弱少女眼中的大英雄。
可是,他,并非生来就是如此!
虽然出生在帝王之家,但他就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因为母亲的身份卑微,不管他如何努力,他总是被遗忘,被鄙夷。其实他是有些恨他的父亲的,既然母亲为了他生儿育女,却为什么连个名分都吝啬去给她。让她永远都是一个最最卑微的婢女,带着这样一个身份,一直到身染重疾,一直到死。
母亲也并不像其他娘娘那般疼宠着自己孩儿,她的思维总是在涣散,她的灵魂总是在漫游,她每天好像不是在做她自己。
云轩从小便是孤独的。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倾听,没有人呵护。而他,也习惯这样一种孤独。
只是他不习惯的是被别人欺负,被别人嘲讽。他不习惯自己的母亲总是训斥,怒骂。他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心底却暗暗种下了野心的种子。
他每天辛苦习武,操练,像一匹狼一样隐忍着心头的野性,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时值外敌入侵,边关屡屡告急。云轩知道,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并未去禀奏父王,可能父王从来都没有记起过有他这样一个孩儿。他私自混入了御敌的兵队,做了一名最最普通的士兵。他知道苏老将军骁勇善战,便跟随了苏家军。
没有人知道,有一个有着皇室血统的贵族混在苏家的军队里。云轩在偌大的一个皇宫里,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他在,没有人会知道;他走,同样没有人会知晓。
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苏老将军之子,苏振阳。
那一天,他和众人一起去领当天的军粮,所谓的军粮,其实就是一碗稀薄的粥和几个馒头。云轩端着碗,目不斜视的走着,冷不防从旁边冲出一个骑马的人,正好撞着云轩。滚热的米汤撒在了马儿身上,马儿受了惊,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居然直直的摔下马来。
只听到身边的人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着:苏少将,当心!
那位被称作苏少将的人像一摊死肉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云轩听到他的头领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甩起鞭子抽他,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吃了一鞭,跌坐在地上。
当鞭子再次举起来的时候,"住手!"那摊死肉高声呵斥道。
当云轩睁开惊恐的眼睛时。。。。。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和苏振阳的第一次见面,苏振阳,憨厚的笑着,向他伸出了手,轻轻的唤他:起来!
苏振阳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温柔的照顾他。那年,苏振阳十八岁。而他,只有十四岁。
马入平川,蛟龙入海。
有些人天生异禀,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那一战,苏振阳和郑云轩声名鹊起,令无数久经沙场的将士刮目相看。
苏振阳,自然是虎父无犬子;郑云轩,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英勇少年。
而当朝廷之上,论功行赏时,郑云轩冷冷的迎着父皇的目光。却见,父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异样。
父皇终究在朝廷众臣面前唤了他一声:孩儿!
于是满朝文武均惊讶不已,竟不知皇上还有这样一个骁勇善战的皇子。
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他,认出了他便是当年的贱婢所生的孩子,只是原本写满双眼的鄙夷小心收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发现:这个皇子的眼中,充满的嗜血的冷酷。
即便是保护了边疆的领土,父皇也没有能对他更亲近些。云轩也不稀罕,只是更加醉心于在战场上厮杀。
就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他和苏振阳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们身陷险境,几乎就要丢了性命;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他们屏息凝神,以智取胜。那痛快淋漓的厮杀,那大获全胜的畅快,那用尽全力的嘶吼,还有身上那数不清的刀伤、剑伤,充斥了他整个少年的光景。
就在这一年又一年的光阴中,老将军战场捐躯,皇上旧疾发作,驾鹤归西。临终前,据说他提到了云轩,可是云轩从来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没有人主动告诉他,他也不屑去知晓。
不久,遗诏诏告天下,因为云轩和苏振阳的赫赫战功,特册立郑云轩为轩王,赐予轩王府;苏家世代忠良,赐为忠王,原有府邸改名忠王府。
至此,云轩再也不是那个终日受人白眼的可怜虫了,阿谀奉承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快要踏平了轩王府的门槛。
云轩从来不赶,只是,从来不见。
轩王永远都是那样,冷冰冰的,因为他的心是冷的,回忆是冷的,都是冷的。即便是温暖如兄长的苏振阳,也不能完全的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