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恒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五月末的北方，绿意还很淡。一尺高的玉米苗嫩嫩地扎在黑幽幽的土地上，让人一下子就会联想到秋天的景象。
秋收的北方，一片片金黄尽收眼底。沉甸甸的弯着腰的稻穗，还没有熟透的吐着咖啡色穗的青玉米。天恒喜欢吃玉米，爷爷就用大锅来煮。
天恒小时候是在爷爷家长大的，爸爸妈妈都忙，就把他送到了北方。爷爷家住在市郊的一个四合院里，后院有一大块菜地。春天到了他就会和爷爷一起播种，有茄子，土豆，豆角，西红柿，应有尽有。
盛夏的时候，青菜就能吃了。北方的菜就是好吃，尤其是豆角，吃过东北的豆角，南方的豆角就不能再叫它豆角。吃西红柿和黄瓜的时候，就到后院的架子上去摘。
院子里还种了一棵葡萄树，葡萄熟了的时候。邻居家里的男孩子们就会趁天黑爷爷和他都睡了后，翻墙到院里来偷。后来天恒长到十几岁了，又高又大，谁偷了葡萄，只要让天恒逮住了，扒掉了裤子，脱光了屁股，拿起鞭子就是一顿暴打。渐渐地就没有人敢再来了。左邻右舍也就都知道了天恒爷爷有个脾气暴的能打人的孙子。
爷爷已经走了好多年了，可天恒考大学的时候还是报了北方这座城市。虽然爷爷不在了，但他还是喜欢在这里。看着熟悉的街道，他就觉得爷爷好像还在身边，有一天他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可能还在后院拔菜呢。
火车快到北京的时候，天恒吓了一跳。王小林站在他卧铺车厢的门口，靠着车门望着他。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他没有发作。同室里还有另外三个人呢！
他想起昨晚他喝醉后桃花林里的情景，记不太清说过什么了，好像亲了他几口。从来没把这个王小林放在眼里，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手，不能轻视了。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依旧看报纸。他始终不承认他的性取向有问题，王小林这样的人还能算男人吗？好娘们都比他强。那昨天是为什么呢？他问自己，在心里分析着。理由很充分，他酒喝多了，王小林那样地扑到怀里，投怀送抱，也就无视他的男女了。再说，王小林确实长的就像个娘们，这是一个。再有，男人和女人的嘴和唇是没什么区别的，他无非也就是吻了他。
让他做别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吗？又没做过，怎么知道呢？心里还是有点乱。
还有，天恒处过两个女朋友，虽然都吹了，也都是因为性格不合，不是什么男女问题。
但再一分析，他还是觉得这次他决定回家有躲避王小林的意思。既然自己没问题，躲他干什么？这不是自找无聊吗？
想到这，心里也就踏实了，和自己说，他妈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回去就开始处吧！
车到了北京，三个室友都下车了。他知道王小林一直在旁边瞄着，得处理一下了。
王小林像小贼似的眼皮也不敢抬一下赤溜溜钻进来，坐到天恒的对面。原准备天恒会和昨晚一样破口大骂，他这正等着呢！没想到天恒刚才一言不发，现在还是。王小林感到一阵心慌，昨天滋生的信心顷刻间崩溃，势不可挡。
小林顺手关了车门，扑通地往地上一跪：“哥，我对不起你，你骂我揍我吧。”
看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的王小林，天恒只是斜了一眼，还是一言不发。继续看报纸。
跪了一个小时，又到一个站了。小林累的眼睛都冒金星了，天恒还是在悠闲地看报纸。
小林感到心里没底，怎么办？就这么跪着？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恒开口说话了。“你说就你这个样子还会有女人喜欢你？”
“我知道女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女人。”小林小声说。
挺有理的。“男人也不会喜欢你呀，你说呢？”天恒还是没有抬起眼睛。
“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对我好，你可怜我。”
天恒看着地上的王小林：“你以为我觉得你可怜？你这个样子不是很可怜，是很可笑！”
天恒说的是真心话。在学校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傻呼呼的王小林挺好玩的，你几天不骂他，他就心里痒。交给他个屁大的小事，他会乐得屁颠屁颠地像接了个圣旨似的，完成得非常好。他赵天恒是班长，需要有小林这样的人在他前后跑来跑去。别人跟着跑都是有条件的，可他王小林心甘情愿地白干。
可今天的事真的不好玩，也不好笑，他居然跟着天恒上了火车。这个傻子一定是把昨晚酒后的事当真了。
无论怎么说，火车上跪着个男人他是要处理一下了。还好，没在校园里跪着。他敢！还没听说谁敢和他赵天恒叫这个号，处过的两个女朋友也都被他睡了，然后又被他甩了。也没人敢找他茬呀！
想到这，天恒觉得这个王小林他这回应该换个方式，像个班长似的和他谈谈了。
“想告诉你一件事，王小林同学。”
小林抬起头，洗耳恭听。
“你对男人感兴趣，你是同性恋，这是个人的隐私，无可厚非。可我不是。我只喜欢和女人睡觉，你懂吗？”很直接的开场白，这傻子笨，说绕了听不懂。
小林一时接不上话，他平时说话就吃力，着急的时候甚至结巴，哪敢跟赵天恒的好口才比。嗫嚅了半天才张开口。
“那你...昨天为什么吻我？”
天恒立即就火了，“你他妈还想赖上谁？别说就亲了你一口，让我睡过的两个女人，如果按你的说法我都娶回家去不成？”
“……”又接不上话了。
“你听好了，王小林。你少跟我来这套，居然跟我到火车上。别说我亲了你几口，昨晚我喝醉了酒就是上了你也白上。你就把你的小算盘好好收起来，看着跟个傻子似的，敢打我赵天恒的主意？”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回江苏老家去？”这次话说得很清楚。
“我躲着你？”天恒说着伸出手，揪住他的一个耳朵，狠狠地拧了一圈，小林又不敢叫，眼泪就含在眼圈里。
天恒就放下他的耳朵，说：“王小林，你是何必呢？如果真的喜欢男人，找个同类的，多简单的事。不就是想找一个人干你吗？我帮你找。”
赵天恒一口一个干，小林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可惜了他这些年爱他的一片痴心呀！他终于哭出声来。
天恒怕在火车上难看，就拉起他的手，示意他坐下。他的手被赵天恒一摸，像过电似的，哭得更厉害了。
“给我闭上嘴,憋回去。”小林真的就不敢哭了。抽抽搭搭地不出声。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就你这个样子，就是被我干了不也是白干吗？我一高兴把你你当娘们上了，第二天醒了，就忘了。”
“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小林说。
“我是什么样的人？别激我，你还真想让我试试？”天恒笑了。
小林真的就感到又有了一丝希望，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像打了强心剂一样，小林说话了。
“哥，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相信你会和女人结婚。”
“恩？”
“我想和你打个睹。”
“赌什么？”一听说打赌，天恒天生赌性就强，他来了兴致。
“到现在我还是个处子，你就当我是个女人睡我一夜，满足我这么多年的愿望。我不想把自己的第一夜给别人，只想给你。”
“这叫打赌吗？”天恒鄙视地说。
“如果事实确证你不喜欢男人。”
“怎么着？”
“我从此再不会找你，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同性恋，你知道，我也知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看怎么样？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如果我喜欢男人呢？怎么办？”赵天恒问。
“那由你来决定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男朋友。”
“好！干脆！痛快，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赵天恒打了他一拳。
“我给你重新解释一遍，我赵天恒下了火车先不回家，先找个宾馆和你过一夜。如果到时候，我说让你滚，你立即离开我的视线。干了你也是白干？你的中国话的明白了的干活？”
“我明白，你是了解我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从来说话是算话的。”
这是确实，人品没问题，只是能力大小问题。
赵天恒在心理合计着，这个办法还行。他还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对男人是否感兴趣，搂着个男人睡觉是什么滋味。再说，即便不喜欢男人，粘了他这么多年的王小林无论怎么说还是个处男，这初夜权也不能让给别人。过去也有过冲动想上他，可是怕他粘上了要付责任。今天王小林自己说责任自负，到口了的肥肉还能拱手送给别人？想着想着就瞅了一眼王小林，泪眼婆娑的小脸居然有点妩媚，圆滚滚的屁股，还有点翘。
就这么办吧，先睡了再说。他摆了一下手，王小林立即擦干了眼泪，像个哈巴狗似的乐颠颠地跟在他后面去餐厅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