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不再说话了,这或许是最好的吧!她这一生根本不打算去寻找真情,若哪一天洛离真让她动了心,她就跟定洛离。可在这之前,她不愿涉及感情。
“来。”洛离向蝶依招了招手,往林子的东边走去。蝶依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洛离显得很开心,虽然他没有任何表示,但蝶依看着他的背影,就理解了他的心境。
但她还是有淡淡的别扭,后来看洛离都十分坦然,她也就觉得没什么好别扭的了。不就是梳了一个髻嘛,有什么呢,就当路边大妈给梳的!
枫林深处有一条浅浅的小溪,能清楚的看见沉淀在小溪底部落叶的脉络。几片落叶飘了下来,落在水面上,激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看看。”洛离指着小溪说。
蝶依走到小溪前,蹲了下去。水里女子容貌,像沉浸在水中的新月,令蝶依有点恍惚。
陌生而熟悉的容颜!蝶依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仔细端详过自己的摸样了,以前只听师傅说像娘,后来她惊觉越来越像,就不太愿意再照镜子了。
陌生,因长时间没见过才觉得陌生;熟悉,因为和那记忆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容颜一模一样。
水中的影子神色平淡,不悲不喜。蝶依忽然有点不喜欢,因为这样的容颜,是永远配温暖纯净的笑容的。
蝶依扯着嘴角,努力学着像羽思一样的笑。水中的女子,神色瞬间温暖。时间仿佛倒退,和十年前另一个女子的笑重合,眉梢眼角,简直一模一样。
蝶依伸手去碰水中的倒影,以为还能有那温暖光滑的触感。指尖却在要接触到水面时停住,随即收了回来。
有什么好触碰的,终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过早的面对现实呢,再看看不好吗?再继续自欺欺人一会儿不好吗?
蝶依慢慢的双手将自己环抱,脸上温暖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一点一点的崩塌。有水滴滴进小溪里,氲开的涟漪渐渐模糊了那如羽思的容貌。
洛离走进,将一块雪白的帕子递给她。
“谢谢。”蝶依说,她感激他没有来打扰她这一刻的脆弱,没有来刨根问底的深究。她擦干眼泪,又成了那个坚不可摧的冰冷蝶依。
洛离忽然有点后悔,那个真性情的蝶依一闪而逝,他该别把手帕给得那么早。不过他相信,就算他不去打断她,她也会立即调整状态。
下了山,蝶依准备扯一截衣摆来重新绑头发。但手碰到野菊花的那一刻,她有有些不舍了。水中的倒影,在她眼前闪过。
为她束过发的,除了洛离,就只有羽思了。羽思死后,师傅是肯定不会给她束发的,而流辉,根本不会。所以她也只会向男子一样束发,还是跟流辉学的。这也是蝶依喜欢的,因为这样束发很方便。若要她像普通女子那样挽髻,她会直接把头发剪了。
她不知道,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散去。洛离的眉微微一挑。
那是鬼影。一直跟在蝶依后面的鬼影,终于放弃了要从蝶依身上抢回圣鱼的想法。他几乎每天都想方设法的跟着蝶依,却发现跟在她后面的人有很多,而今天又增加了人手。她随时处于N多高手监视的范围,他根本没机会下手。而今天洛离邀蝶依游玩,他不保证洛离已经知道圣鱼在她身上。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看,洛离若向蝶依开口要圣鱼,蝶依绝不会不给。
鬼影一直离他们很远,鬼影相信自己的跟踪能瞒得住那两大高手,却没想到洛离早就发现他了。
鬼影起身向南方掠去,他要离开这里,离开九方炎能找到的地方。只剩下一次了,只要能将这个月躲过去,他就能摆脱那个瘟神了。
鬼影身后被九方炎派来跟着蝶依的护卫见了,面面相觑。这家伙不跟踪蝶依了,现在就想跑?还真让人有点郁闷。
护卫中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跟着鬼影,另一个将今天蝶依的情况带回去给九方炎。剩下的继续跟着蝶依。
远处隐藏的人笑了笑,也回去报告自己的主人。
因为蝶依和洛离都是绝顶的高手,所以那些跟踪的人都离得远远的。蝶依和洛离在钟山的其中一个峰,他们就在另一个峰监视,还不敢露出半点影子,让那两个警惕性极高的人察觉。所以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在夕阳的余晖撒向大地时,洛离将蝶依送了回来。这一天洛离带着蝶依在余城到处走走逛逛,蝶依第一次发现余城原来这样有趣。
直到送至门前,洛离都没有提一句关于圣鱼的事。他觉得他的话一出口,以后要找蝶依肯定没这么方便了。这虽然没有什么理论依据,但他就有这种直觉。
是的,蝶依在心里有些排斥那条和她玉佩非常相似的金属鱼。
听闻蝶依挽发髻的九方炎,早早就在门口守着。他倒要看看,兴盛第一公子洛离挽的髻,到底有多好看!
九方炎觉得洛离是故意的,故意来气他的。他以为他能帮蝶依挽发,就能挽住蝶依的心了吗?哼哼……太小看他九方炎了!不过他又转念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学一学怎么为女子绾发?不然蝶依整天束男子发型,着男装,要他以后这明王妃怎么拿得出手啊!他倒没什么,就怕朝中那些酸儒嚼舌根。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九方炎带着坏笑想着:再怎么把人给我弄出去,还不是被乖乖的把人给我送回来吗?得瑟啥?
马车平稳的停在了大门前,洛离先下车,随后伸手欲接蝶依。可蝶依轻轻一翻,跳下了马车,同时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洛离微微一顿,随即像没事似的将手收了回来。九方炎的笑更深了,这果然是他的好蝶依啊!
“九方公子,完璧归赵。我先走了。”洛离对着九方炎完美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蝶依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奇怪,但奇怪在哪儿?她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她看到了九方炎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看着渗人。
“很漂亮嘛!”九方炎阴阳怪气的说,蝶依没有理他,自顾的往里面走去。她觉得人比人果然会比死人啊!洛离让人看着欣喜,而九方炎让人觉得这么讨厌。
“哟!怎么还戴菊花呢?那家伙不是很有钱吗?”九方炎突然想到自己那无良嫂子说过的菊花的引申含义,瞬间觉得一切浪漫都不浪漫了,一切美丽都不美丽了。但他的话里,隐隐的藏着一丝酸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蝶依不管那个醋飘十里的家伙,径直回了房间。
蝶依将头上的野菊取了下来,发丝瞬间散开。她凝望着手里娇小活泼的金黄色野菊,忽然觉得野菊很不适合她。
她用发带绑好头发,看着桌上的野菊,最终忍住了想把它丢进垃圾堆的想法。
用过晚饭,蝶依回到房间,桌上的野菊早已去向不明。蝶依没有深究,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会干这种无聊事的只有九方炎了。有些时候是需要一个人,帮自己做不太愿意面对的抉择。
檐下的黑影里,九方炎用力蹂躏着手中金黄色的小花:“你丫是朵菊花知道吗?你是菊花知道吗?是菊花你也敢往蝶依的头上插,你丫活得不耐烦找死啊是不是?永远都给我记着,你只是朵菊花,永远不能有非分之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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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九方炎又偷偷摸摸往女生房间爬。他想这次蝶依出去玩了一天也很累了,应该早早的休息了。
窗下,偷窥!嘻嘻,没点灯,目测睡了。
门边,轻推!呵呵,锁着呢,真的睡了?!
再次移到窗下,从这儿进去动作会小点,绝对不会吵醒他家的小蝶依的。九方炎心想。
轻推窗,没半点声音,尚好。偏头窥视,可恶!只能看到一截床头。
往上蹭,翻身,进去一半了,好滴!
“你干嘛呢!”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把九方炎的动作瞬间冻住。
蝶依躺在床上,玩着手中一方雪白的帕子。帕子上隐隐有暗纹浮动,低调且华贵,一看就知道是某个他认为特别能装特别骚包的人的。
哼哼哼哼……你丫就是朵菊花,就是朵野菊花……九方炎在心底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句话。
“别告诉我你又是来测试我的?”用了一次的借口,蝶依不会让他再用第二次。
“呵呵呵呵……”九方炎干笑。“我是来赏月的,上次在你这发现月光特好,这次再来回顾旧景。”
蝶依向窗外瞄去,某个美妙无比的月亮被乌云遮盖,只露出淡淡的一点微光。
“月光是不错啊!”蝶依说。
“是啊是啊。”九方炎赔笑,发现这样横躺着在窗台上真不舒服。
蝶依将手州的帕子折叠好,这可是她洗得干干净净的。九方炎记得蝶依好像没有那样的帕子,又看到蝶依如此珍视那方帕子,心中认定是洛离的。丫的,人跟他抢蝶依就算了,连他的东西都要跟他争蝶依,太过份了!“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有偷窥的爱好!”蝶依说。
九方炎笑:“那是那是,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
九方炎:“……”接话接得太快了!
蝶依笑了,“你这样不辛苦吗?还准备这样撑多久?”
“不准备撑了。”九方炎说着,翻了进来,一点也没有顾及蝶依到底有没有允许他进来。
他进来一看,尼玛!这家伙衣裤穿的整整齐齐,没有一点睡觉的样子。太伤感情了!
蝶依将帕子收好,问九方炎:“今天跟在我后面的那些尾巴是不是你安排的?”
九方炎哼哼了两声:“怎么?打扰了你和洛离大公子的约会?”
“谢谢!”蝶依说。
“什么?”九方炎很不可置信,他以为蝶依要因此事和他理论或吵架。他太了解蝶依了,蝶依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蝶依认为是错的,就努力把它打到对为止。她从来不会找人吵架,因为她认为那是最没用也是最费力的活儿,还不如拳头来得干脆。
“谢谢!”蝶依又说了一遍,她知道这些人是因为她跟九方炎说有人在暗地里调查她才会被派到她身边来的。九方炎曾说他担心她,今天,她看到了他的担心。这比洛离突然的告白来得更让她感动。
不得不承认,九方炎这家伙除了平时的老不正经,对她还是挺好的。
哼哼,感动了吧!所以说呢,不是能给女人绾发的男人都是好男人,能真正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诶。”蝶依叫道,“你上次替我接那一剑,是本能的反应吗?”
九方炎的嘴角抽了抽:“大姐,你认为那时候会有时间让我慢慢思考吗?”
“那你就是本能的为我接下那一剑的了!别的人你会不会这样?”蝶依突然对这个为题很好奇,她想知道他对她的好,是不是可以普及众生的。
九方炎的嘴角抽得更猛了,他严重怀疑蝶依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现在说话如此反常。“当然不会,你以为我有不死之躯啊!就算我有不死之躯也不会这样浪费呀!”
“那倒也是!”蝶依赞同的点点头。“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接那一剑呢?我不太会信你就是一时脑子抽筋。”
事实上九方炎也确实是一时脑子抽筋,他当时可以直接不管,也可以帮蝶依一下,减轻她所受的伤害。但当时身体就比脑子反应得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站在蝶依前面了,而剑也已经到了他的肩,他避无可避。
“是啦!但是就是想让你去联系玉檀宗的人,好来解救我们。我去的话目标太明显,肯定行不通。木兰那个大冰块不会说话,我还怕他一不小心把他们惹毛了,我们就更吃不了兜着走了。木星那榆木脑袋,没引着他们反过来追杀我们我就谢天谢地了。木樨那家伙太柔和了,不适合干这种事。所以我找来找去,只好找到你了。既然要让你帮我做事,又怎能让你受伤呢?”
九方炎抄着那痞痞的语气,为蝶依找了个借口。他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帮蝶依会让蝶依心里很不好受,她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宽心的理由。既然这个理由他能给,那又为什么不让她好受呢?其实让蝶依去找玉檀宗的人来帮忙,是在他受伤后才想到的主意。在这之前,他虽有酝酿,但并没想过怎么实施。
“哦!”如九方炎所料,蝶依听到这个原因后松了口气,虽然她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九方炎还是感觉到了。
“谢谢你的坦诚,没让我无缘无故欠你多大的人情。”蝶依露出了轻松的笑。这是今天从洛离突然告白到现在,蝶依最轻松的时间。
九方炎一耸肩:“我不喜欢别人欠我人情,整天追着我这样回报那样回报的,想想都觉得可怕。要是哪天不小心救了一个又丑又胖的老女人,她硬要追着我以身相许,那我不比掉进地狱还难受?所以我绝对不会去做哪些风险大、收益又不好的事。”
蝶依突然觉得有九方炎这样一个开心果也不错,虽然他有时候是很烦很贱。
九方炎看着蝶依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就想逗逗她:“怎么?是不是觉得我高大英俊、帅气幽默、温柔体贴呢?我告诉你哦,可千万不能爱上我哦!”
“去你的,快滚回去睡觉吧。”蝶依抄起手边的瓷枕就丢了过去,九方炎“哇。”的一声从窗户翻走了。
灰暗的小屋里,一黑衣人垂首而立,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而他也的确希望自己是雕塑。
黑衣人对面的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在灯火摇曳下模糊不清。他看着手中的报告,轻轻笑道,妖孽的声音让人迷惑。“蝶依啊!没想到愿做你护花使者的,还真不少啊!不过九方炎,你还真以为你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还真小看我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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