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轻轻的,柔柔的,吹在脸上像温柔拂过的指尖。
有光。亮亮的,暖暖的,照得人都轻了起来,飘飘然。
有香。寂寂的,清清的,脉脉传来,像冬季的清泉浸泡着飘零的雪色梅花,整个世界都清静一片。
我舒服得连脑后隐隐的痛都几乎忘却,懒懒地睁开了眼睛。
我想,睁开眼的这一刹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刻。
房间的窗帘被初秋的风撩开,撒进大片明晃晃的暖阳。我躺在床上,枕着一个人的臂弯,蜷睡在他怀中。他修长的臂挽着我的腰,像是很久很久都不曾放开过。
而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好美。
细到极致的皮肤,像被水洗濯的白玉;修眉的眉毛,有种说不出的男子英气。纤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历历细数不尽;高高挺挺的鼻梁,像鬼斧神工的雕琢;优美的唇线,抿成一种沉寂的姿态。浅金的朝阳打在这张绝美的脸上,表情安详。
我脑中有一刹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张精美绝世的脸。
忽而,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眼睛唰地睁开。一双眼眸是千年琥珀般凝透的色彩,却仿佛有千尺海洋的深度,一下子将人吸进去。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我就这静静地陷进他双琥珀的眼眸,世界都变成一一片空白。
良久,眼前的人眼中荡开一丝清浅的笑意,轻声开口,声如雪泉:“醒了?”
我这才如梦初醒,坐起身,低声回答:“嗯。”
他回来了。柜角又放上了他的衬衣长裤。七穹剑又挂在了墙上。房间里又散落着淡淡的冰梅香气。
一切如旧,仿佛这男子一直一直和我住在这里,从未离开过。一种欢喜和暖意,从心底溢出,惹得我几乎酸了鼻子。
“你后脑受了伤,已在医院睡了两天。昨日医生说已无大碍,我想你大约醒来时更愿呆在家里,便将你带回来了。”尉迟临风撩开额前散落的长发,也缓缓坐起了身。依旧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叙述。一直到事后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他的这一句话里省略了多少故事,而他和莫羽寒那个死人妖又是怎么掀了市立医院的屋顶。
他顿了顿,又问:“你还痛么?”
我摸了摸脑袋,果然缠了一层层的纱布。我摇摇头:“不痛。”他坐起身,我这才看清他右脸和胸前包扎的伤,分明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却被人生生破坏。我忍不住问:“你的伤……怎么样?”
他摇头淡淡道:“无碍。”
我们一时又没了话,空气只剩一片安静。
“我,我去刷牙……”
“嗯。”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下了床,刷牙洗脸。尉迟临风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静静跟在我身后,从没离我超过五步远。
“我……我去做早饭。”
我扭头咧嘴对他笑了笑。尉迟临风看了看我头上的纱布,迟疑一刻,微微点头。我转身进了厨房,刷锅淘米起来。
尉迟临风安静得像一株雪地里的梅树,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我忙来又忙去。我手中淘着米,脑中却慢慢不可遏止地翻滚起前段时间的种种片段。
你为什么要这样?尉迟临风,你不是说到了这里以后你就放下了那些算计,阴谋,厮杀吗?你不是说你觉得安宁吗?可你为什么还要破坏它?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有法制,有平等。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规则强加给这里,强加给这些人?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你那些血腥的规则根本不合适这里!
易玫缕,我告诉你,这便是我尉迟临风的本质。你可看清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这里怎样于我何干?我的规则不合适这里,这里的规则也绝不会控制我!我只按我的规则行事,你不要妄想我会迁就你的世界,迁就你!
今日我若杀了他,你便会恨我么?
会。
好,那你便好好恨我罢!
易玫缕,你最好睁大眼看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省的你将来后悔自己救了个怪物。
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点了。
易玫缕,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
尉迟临风,你我口中,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扎心的话吐出。
我眼中不知不觉有些湿了。
突然,身后人影一晃,尉迟临风猛地自身后一把将我抱住,紧紧勒入怀中。我浑身猛地一僵,手中的米倾翻,哗哗洒了满池。
“玫缕,我不该如此待你。”
他似乎要把我一直勒进胸膛中去。这一拥,像是一点导火索,在瞬间点燃我满腔情绪,千万种滋味在胸膛间炸裂开来,我的泪在这一瞬汹涌而出,淹没在哗哗的流水中,猛然回身紧紧抱住他:“这些天……是我,都是我蠢,是我想当然,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赶你走,是我害你……”
“住口。”
我话未说完,他忽然低喝,将我抵上墙,狠狠吻下来。
像是有一团火,在心头炽烈地烧着,我和他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死死地痴缠吮咬。他一手铁一样勒紧我的腰,长指滑入我的发间,异常霸道地侵占索求。我从未如此疯狂地去回应一个人的吻,泪涟涟不断,我颤抖着,攥紧他的衣衫,拼尽全力附应他唇齿间的每一个动作,拼尽全力地……去沦陷。
这个吻,如此走火入魔。我的伤,他的伤,唇间的腥咸,我们却谁也不知痛。
这一刻,我终于自心底里承认,我爱他。
我易玫缕,无可救药地,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千年前的男子。爱得……要疯了。
直到他松开我,抵着我的额,缓缓将我整个轻轻揽入怀中,我这才哭出声来。
“我以为你把戒指扔了,我以为你没了我这个拖油瓶过得很好,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这个人……尉迟临风,我以为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尉迟临风附在我耳边低低地答:“我在,一直在。你一人在街上边走边哭,我在;你被人跟踪,我在;你在家中昏睡无度,我在;云夜会在你学校公然放那些东西,我在;你哭倒在校门前,我在……”
我闻言,却愈发哽咽得两眼昏黑:“那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见你在街上问人借了些东西看,看完泪流不止,我便也借来看。我心知你是为我哭,你进了酒吧,我几忍不住跟进去唤你,却听到姬水尘的气息;我见你为云夜会的人所追,禁不住救你,却教你狠狠推开;我见有人在你学校造谣生非,见你哭倒在地,而这些事皆是云夜会在背后操纵,是我连累了你,我便去了纳风路与他们算账……”
不等他说完,我就已忍不住辩解:“我去酒吧,不是去找莫羽寒,是找苏雪墨;我推开你,是我看你手上没有戒指了,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那时在校门前哭,不是哭那些是非,我是哭……我是哭……”
哭我发觉自己中了一剂叫做尉迟临风的毒。
我哽在此处,如何也说不出口。尉迟临风双臂微紧,缓缓拂我的背:“好了,莫哭,都好了。”
我贴紧他的胸膛,听他每一声心跳,忽而咬紧牙关,一字字开口:“可不可以,从今往后都不要……”
可不可以,从今往后都不要……不要再离开?
当你如此不由分说地突然降临,填满了我空荡的房子,空荡的生命,可不可以不要抽身走掉,不要一去不回,不要回到千年以前,留我一个人在这个时空承受整个世界的空荡。
只是几个字,却卡在唇间。这样的奢望,我终是说不出口。我一个易玫缕,如何抵你的风乐缕,尉迟氏,抵你全部的世界。
一股刺痛忽然弥漫了全身,脑后的伤口像是突然苏醒,我的脑袋登时昏沉一片,周身一软,便瘫倒下去。
尉迟临风一惊,慌忙搂紧我:“玫缕?”
他绝美的脸近在眼前,我睁大眼却看不清,满脑只是沉重的黑,只能咧嘴对他笑。
“玫缕?怎么了?玫缕!”
我好想应他,却最终还是沉沉倒在他怀中。
模模糊糊,尉迟临风抄手抱起我,夺门而出,疾速地奔跑。我知道,他是带着我,飞起来了。
“你莫怕,我在此处……”
他悦耳的声音一直,反复在耳边响起。
我不怕。我飞起来了,轻得像一片薄云,静静睡在你怀里。想要一直,一直睡下去。
不要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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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怎么不留言,偶会米动力的捏。有什么想法,猜测,建议,表憋着,说给我听吧。我在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