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宇文卓有记忆以来,慕华殿从来都是大门深锁,有专人打理。可是,究竟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是很神秘。她既不是宇文萧的宠妃,也不是被关押软禁的罪人。的确,没有人知道那里住了一个什么人,只知道慕华殿的院子里,满树满树的都是桃花,每逢桃花盛开的季节,宇文萧总要去那里走一走,那段时间,王宫里的妃子都不被宠幸。
也就是宇文卓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忍不住偷偷的溜进慕华殿玩耍。那时候是深秋,桃花还没有开,满院的荒凉。正院一块牌匾上,四个大字沾上了些尘埃——龙萧凤华。
里屋却什么也没有,简单的家具,十分朴实,只是那屏风上却挂着一幅画,是个美丽的女人,桃眼凤眉,婀娜多姿,头戴血红色的琉璃发簪,青丝垂在她的肩上,只是没有表情,细看之下,却带着点点忧愁。
现在回想起来,陆婉晴却像是那画中的女子活脱脱走出来的一般。可是,那份忧愁散去,多了三分笑颜。
再后来,慕华殿被上了两把大锁,只有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宇文萧才会去那里看看,宇文卓也再也没有去过。不过他的记忆里似乎还有个弟弟,叫宇文瑞,只不过也随着慕华殿上锁的那段子日夭折而去了。
深夜,慕华殿。
宇文萧不知道什么时候,遣人开了两道大锁,进了慕华殿,只是命人在殿外守着。慕华殿依旧是一片荒凉,宇文萧没有掌灯,只是自己进了正院,这里他曾经那么熟悉,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在正院的一把椅子下坐好,正对着的是屏风上的那幅画。
“秋华,我又来看你了。”
“秋华,我见到你的女儿了,就在今天,他和陆荣富一起来参加王宫的庆功宴。”
“秋华,你的女儿真的很像你,只是她的笑容,我却从未在你脸上看到过。”
“秋华,你恨我么?这么多年了,你离开我自己去了,是因为恨我么?”
“秋华,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如果有来生,我绝不做国王,你我是否可以再做夫妻?”
一滴眼泪落在宇文萧的衣襟上,他知道,当他接受自己的命运,做上国王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光复睚眦国河山的重任。再多的儿女情长都只能摆在一边,不敢去触碰了。更何况,他早就已经失去了柳秋华,如同失去一件珍宝一般,心痛不已。
夏天的后半夜,夜凉如水,可是浑身冰凉的宇文萧眼里只有无尽的后悔和悲伤。倏然响起一阵笛音,扰人清梦。宇文萧却睡意渐浓,就这样靠在椅子上,伤心不已的沉沉睡去了。微风吹进正院大厅,屏风上的画卷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笛音清幽,似乎同样是个一夜无眠的人在打发寂寞。
院子里的桃花树被吹落了几片叶子,似乎那满树满树的桃花盛开,已经恍若隔世。
宇文萧也是一代王侯将相,却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他也爱过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如梦幻般的女人,和她相遇似乎是在昨天,千树万树的桃花,温暖又带着柔美的春季。可是他却不能像一个平凡男子般的和她相爱,国仇家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名别院。
陆婉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那悠扬的笛声惊醒了,手臂也没有那么疼了,不过可能由于几天前病了一场,现在仍然没有多少力气。空荡荡的屋子,让她觉得有些害怕,辗转难眠。于是只好自己穿了鞋子,摸索着开了门。
夏天的凉风吹来,陆婉晴顿时清醒了不少,情绪不自主的又回到了某个回忆里的夏夜。
那一年池塘的莲花开得正好,徐晓杰拉着张嫣的手在池塘边漫步。张嫣说:“徐晓杰,你说明天会有流星雨吗?”她的笑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灿烂,让徐晓杰不禁有些心动。“嫣儿,你不要总是叫我的全名好不好,感觉怪怪的。”
“不叫你全名,那叫你什么?晓杰?晓晓?杰杰?哈哈哈,恶心死了。”张嫣开起玩笑来,双眼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
或许是相爱的关系吧,徐晓杰看到张嫣的笑的时候,总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在他心目中,他的嫣儿就是最美的女孩。
蓦然,徐晓杰已经吻上了张嫣的唇,感受到她的呼吸,有些欲罢不能。
许久,他感觉怀里的张嫣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才放开她:“嫣儿,只要不叫全名,叫什么都可以。”
那一天以后,许久的日子里,张嫣都不敢和徐晓杰开玩笑了,也不敢叫他的全名,他害怕,怕自己再一次沦陷在他深情的吻。
那个夏夜又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张嫣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却清楚的记得,那天在电影院门前,徐晓杰说的那句话:“张嫣,难道你就是那种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尾笑的人吗?”
一种叫做失恋的痛苦,慢慢的爬上陆婉晴的眉梢,像一种无名的毒药,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扯痛她的神经。她有些想家了,想念家里温暖的大床,想念父母端上来的热乎乎的饭菜,想念墙上挂满了各色卡通人物的海报,想念那年徐晓杰送她的洋娃娃。
可是,她还能够回得去吗?
陆婉晴想到这里,顿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与这样的夜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笛声戛然而止,一抹白影从屋檐飘下,落在院中央。
“怎么在这里哭?屋里没人伺候着么?”冷冷的,淡淡的。
陆婉晴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宇文卓一身白色的衣袍,手里翠绿的玉笛闪着暗暗的光芒,红色的流苏缓缓的泻下,衬托出主人修长挺拔的身材。陆婉晴没有出声,哭泣也止住了,她开始有些郁闷,哭得这么狼狈的时候,竟然这个器宇轩昂的宇文卓会突然出现了,她美好的淑女形象,只怕是在一瞬间坍塌了吧。
“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陆婉晴哽咽道。
“想家?”宇文卓笑道。
陆婉晴发现手臂上的伤突然有些疼了,也许是刚刚掩面而泣的时候,带动了伤口。眼尖的宇文卓似乎也发现她的伤口裂开了,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放在床上,自己却准备出去。
“好好养伤,不要到处乱跑。”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不多时,来了两个宫女,带了伤药纱布等进来,给陆婉晴换了药,又嘱咐她没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自己下床,有事情只要轻唤她就可以了。
天空已是鱼肚白,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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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陆婉晴伤好回府,是谁送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