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顾清屏和沐涟漪将香喷喷的饺子端到客厅里的时候,沐长风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哥,快过来,今天清屏姐姐教我做了饺子!可香呢!”沐涟漪的声音里透着喜悦之情。
沐长风看看顾清屏,露出一个温润的笑,随后便在桌前落了座,举箸正欲尝尝。
“哥,你忘了什么哦!”沐涟漪赶紧说道,便将桌子上一碗褐色的汤药推了过去。
“清屏姐姐的药喝了,哥哥你的药可没有喝呢!”说着,沐涟漪将碗向沐长风更推近了一些。
顾清屏点点头,道:“你的身体的确该好好调养调养。”
沐长风看着这么短时间内就达成统一战线的二人,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天我是非喝不可了。”语罢,便将碗端起,一饮而尽。
“好了,这下我能尝尝这饺子了吧?”沐长风温和的看着自家小妹,今日已经是他见到她笑得最多的日子了。
沐涟漪点点头,三人便开始吃起简单的午饭。
“沐长风可在家?”正吃着,一群人来到了大厅,为首的那个壮汉扫视了一眼厅中的几个人,开口问道。
沐长风起身,开口道:“在下沐长风,不知几位······”
闻言,一群人马上向沐长风作了一个揖,道:“我等是八王爷派来的,因为明日便是鉴珠大会了,王爷在明珠坊内与众人讨论相关事宜,所以今日便不得空与沐公子共赏这南溪郡美景了。”
“王爷有要事在身,长风也不得强求,望各位向王爷告一声,如若王爷想赏景,长风随时奉陪。”沐长风开口回到。
“一定一定。还有,此次王爷前来还带来了圣上赐予沐公子的礼物。”语罢,壮汉抬手,身后的几个随从便对着门外道:“进来!”
尾音刚落,一群人便抬着箱子或端着覆着红布的托盘鱼贯进入,林林总总居然也站了两列。
“黄金万两。”壮汉开口,便有小厮打开了两个箱子,黄金的光芒立刻在大厅里散射开来。
顾清屏不禁看傻了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黄金啊,可见这皇帝欣赏沐长风也不是一星半点······
“吉祥玉如意两支,珍珠翡翠若干。”“千年人参一株。”“精美布匹若干。”“······”随着壮汉的声音一起一落,覆在托盘上的红布被一一掀开,顾清屏终于看清了底下的内容物。
“哥······”沐涟漪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赏赐,喃喃开口道。
沐长风扫了一眼这些东西,嘴角文润的笑却不变,开口:“多谢圣上的好意,不过,长风实在受之有愧,还请诸位将这些带回。”
“沐公子······”一群人露出一脸为难之色。
双方这样你来我往地僵持着。
“大家让我来说句话可好?”顾清屏终于有些看不过去了,一个是固执得像牛,一个就强塞硬给。
她话一出口,一群人便看向她,就连沐长风看向她。
“沐公子,你多番拒绝,这样不仅负了圣上的好意,更是对不起你自己。”顾清屏开口说道。
沐长风没有回话,只是挑起眉,看着她。
顾清屏笑笑接着道:“俗话有云,饱暖思淫欲。可是不仅仅是淫欲,沐公子一身傲骨,但也需要笔墨纸砚,需要吟诗作赋,需要结交各路文人雅士,这哪一样不需要钱,哪一样不是建立在保暖的基础上。更何况,公子在朝为过官,但可有存下一些积蓄?看如今府里现状便可知答案。在为官之前,公子你又寒窗苦读数十载,在朝中又遭人排挤,这样算来,你是否应该合理的要求精神损失费和青春赔偿费呢?”
“精神损失费?青春······赔偿?”沐涟漪一脸不解。
沐长风看着顾清屏,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个女子会有这么多的新词汇和新花样,她眼神中闪闪发光的神采是他在其他女子那里从未见过的,她清丽的面容也被一层淡淡的自信的光芒所笼罩,嘴角还带着俏皮的笑。
怦怦。
这是什么·······萌芽的声音······
沐长风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多跳了两下。
“所以公子你说你对得起自己吗?”顾清屏继续,“公子刚才说受之有愧?那就拿自己应得的那份不就得了?”
语罢,顾清屏站起身,走到那些赏赐面前:“沐公子寒窗苦读,就按十年算好了,这其中所付出的心血就按每年二十两黄金算好了,接着在朝为官的几年,为朝廷百官做了一个廉洁的表率,更该得到奖励,就算成一百两。为国家大事竭心尽力,苦费心神,如今身体更差了,所以就需要二百两调养身体,这千年人参也留下来做补品好了。”
边说边拿,顾清屏在话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刚刚说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样几位回去也就好交代了,就说沐公子已经拿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其他的,就请圣上赏赐给更值得赏赐的人,或者用于国事的用度上。”
那些人闻言,也赶紧就着这个台阶下了,也怕沐长风就连这姑娘说的东西都不要了,便快速告辞,抬着剩下的黄金等离开了。
扭头,顾清屏正撞上沐长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沐公子,刚才有外人在,所以我很多话都不便说出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顾清屏说道,“其实我知道公子绝对不会收下这么些东西,可是,公子不是一个人在生活,还有涟漪和福伯。他们支持你,赞同你,因为他们尊敬你,相信你,可是·······你是否应该为他们考虑一下?其实维持你的一身清廉不是靠着什么都不要而换来的。朱门酒肉臭,可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如果公子真的有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心,那么何怕这些荣华会污了公子呢?”
顾清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说得似乎也有一些过分了,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干嘛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更何况,她发现沐长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好吧,如果我说了一些公子不爱听的话,那我就说句对不起了。”顾清屏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语毕,顾清屏旋身正欲离开,一股力道便落在自己的左臂上,低头,便看见一只白皙大掌掌握着自己的左臂,骨节分明,甚至因为稍稍的用力,那淡青色的经脉都隐隐可见。
顾清屏看向沐长风,随之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惊异之色。
男女授受不亲,沐长风这样的读书人怎么会不知晓呢?只不过,那只手掌还是微微用力,在女子纤细的左臂上停留了一阵,接着终是放开了。
“顾姑娘一切都在为长风着想,长风岂有不受之礼?”沐长风开口,此时顾清屏才发现沐长风的眸是半透明的褐色,在说话的时候,那从容的神采令眸子染上淡淡的明亮,仿若琉璃,在眼中流转。
“你·······”顾清屏觉得这个气氛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诡异,只得干笑几声回应。
“还要多谢顾姑娘为长风考虑,以前是我愚昧了。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百年书。”沐长风说着,竟还认真的向顾清屏做了一个揖,以表谢意。
顾清屏简直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这据说是千年老顽固的沐长风今天是怎么了?本来在说完那席话之后,她还嫌自己多嘴了,没有想到沐长风居然······
再看看沐涟漪,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意,令顾清屏更是不自在,暗叹:我这哪里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像自己妹妹的沐涟漪啊······
“那······那·······我就先告辞了。”顾清屏开口,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紧张了,在沐长风的目光注视之下。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顾清屏已经旋身,匆匆离开了这四处都不对劲的氛围。
刚踏入香茗阁,一阵疾风扫来,接着伴随响亮的一声,狠戾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顾清屏的脸上。
庸字层吃饭喝茶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看过来,随后又撇开目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在这个封建社会的生存规则。
顾清屏脸色微微发白,她感觉自己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痛。
“还知道回来啊?啊?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敢自由出入?简直是反了!还有没有规矩!”果然,一向强悍小气的刘嬷嬷声如雷震,在门口就对着顾清屏数落了起来。
早就料到自己这次晚归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顾清屏也不说话,太多次反抗的经验告诉她,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纵然自己能说会道,可是,遇到粗蛮的人,也只会是对牛弹琴,甚至招致更加严酷的惩罚。
“嬷嬷,您别生气了!”闻声赶来的几个丫鬟过来劝着,就连红花都来了。
“嬷嬷,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吧。”红花走到顾清屏面前,有些心疼的看了眼那肿起来的左颊,“今日屏儿是为了回去取盈盈的手绢,并非故意晚归。况且今日她帮阁里省下不少钱来,也算是功德一件,嬷嬷就不要这样大动肝火了。”
刘嬷嬷一听这话,便住了嘴,谁让这梦萝是香茗阁的招牌,而盈盈则是招牌的贴身丫头,哪里是她得罪得起的?想到此,刘嬷嬷便狠狠瞪了一眼顾清屏,转身便走。
就在这个时候,顾清屏无意间瞥到了二楼楼角,一抹淡蓝色的影子闪过。那里,就是雅字西间。
顾清屏冷笑:这出好戏,看来观众还真不少。
“屏儿,你的脸都肿了,还是先去上药吧。”红花看着顾清屏的脸,担忧的说道。
“谢谢红花姐,我皮厚,这点小伤不碍事。待会儿嬷嬷看见我没有做事,一定还会借题发挥的。”顾清屏摸摸自己的左脸,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里一阵腥味,应该是流血了吧。
“可是········”红花还想说什么,顾清屏却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转身投入工作中去了。
夜,依旧闷热不已,蝉声沸腾。
“屏儿,屏儿·······”
迷迷糊糊之间,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顾清屏原以为自己在做梦,结果,那声音不停的在耳边重复,不得不让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这里扰她清梦。
“真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眼前的人不禁令她大吃一惊。
“喏,给你。”真真从窗外递来一只小小的青瓷瓶。
“这是什么?”顾清屏坐起身来,小声问道。
“这是冰肌玉肤膏,对去血化淤很有效的哟!”真真笑道。
“你·······”握着瓶子,顾清屏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今天在厅里的事我都知道了·······刘嬷嬷她的确有些过分了·······”真真开口说道。
顾清屏轻笑一声:“其实哪个丫鬟不是这样过来的?谁叫我们都是下等人呢?”
真真闻言,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她前些日子就听说这个女子就连南溪郡的小霸王都敢得罪,还得到了八王爷的召见,今日更是听闻红花所说的在米行所发生的一切。她知道,这个女子拥有常人所没有的果敢,勇气和智慧。
所以,她也知道,说不定,这顾清屏真的可以帮助自己。
顾清屏看着柳真真眼神忽明忽暗,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想想自己与她全无交情,不过是几日前偶尔撞见她的心事,这下她心里所想应该只有一事吧。就是帮助她取回珍珠。
“谢谢你了,我会擦药的,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就是鉴珠大会了,一定要养足精神才好应战啊。”语罢,顾清屏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刘真真看了眼顾清屏,扯出一丝笑意,道:“那你好好休息吧。”随后,那抹倩影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了。
顾清屏看着手中的瓶子,在月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叹了口气,如果······她没有答应真真去帮她取珍珠,她会这样对自己吗?
随后,她用力甩甩头,为自己的无病呻吟。
她顾清屏早就该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带着虚伪的面具生活,一个人狡猾的游离在商场的尔虞我诈中。何必,何必,反正每个人都是在利益与利益的交织中相互体谅关怀,况且是你自己,顾清屏,主动揽下这件事的。
所以,不要斥责自己,强求别人。
苦笑过后,顾清屏将药瓶放在枕下,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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