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欢很哀怨,又很无聊,无聊的双手叠在脑后,仰靠着软榻,两腿交叉,翘着二郎腿,晃着肥脚丫,形象很爷们,样子很难看。
直到看到远远跟来的沐敬轩,已经非常自觉地穿上了小姑娘家的长裙短褥,走路一扭一扭的活像马戏团小丑。
噗嗤一声,沐锦欢笑了。
沐锦欢觉得内心的哀怨终于不那么哀怨了。
忽然想起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锦欢招招小胖手道,“敬轩,等下换身胡袍,与赵鼎赵鼐翻墙出去猎些兔子野鸡吧,也让奶娘给我们好好办个生日宴。”
这时节的野兔野鸡虽然不够肥,可也很是美味,而且是绿色纯天然食品。
虽然翻墙什么的,有损沐王府嫡子的声誉,可在要名声还是逮点肉食补充营养长身体之间,沐锦欢的大脑自动选择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十来岁的男孩子正是上树跳井最顽皮的时候。
敬轩停下步子,听说可以换胡袍偷偷溜出去狩猎,唇角立时带上欢喜的笑意,澄澈眸子泛着波光,对着椅子上的锦欢恭恭敬敬一揖行礼,表示谨遵长姐之命。
锦欢最喜欢看到敬轩对自己依赖和忠心耿耿的样子,见弟弟这么听话,赏恩似滴拿了帕子胡乱帮敬轩擦了把汗,又像对待宠物似滴拍了拍敬轩水嫩的脸蛋,笑着道:“库房里有把雕弓,你去取来瞧瞧,看看还能不能用。”
敬轩喜欢骑射,一听有好弓可用,顿时兴奋而去。不一时便取了一把弓来,献宝一样让锦欢看。
锦欢接过握在手里,见弓面露出一种雅致的骨黄色,知这是上好的牛角弓。
按一按箭弦,笑着对敬轩道,“这弦是用牛筋拉的。有劲道的很,用着应当很顺手。”
虽口不能言,敬轩耳朵却没问题。
点点头,对长姐竖了竖大拇指,抚摸着弓弦,如同抚摸至宝,欢喜非常,玉般白净的小脸上一时如同抹了云霞。
在锦欢百无聊赖地对着一盆山茶花水漫金山般的浇水时,敬轩就带着两名贴身侍丛满载而归了。
“禀二姑娘,三爷猎了一只黄羊。”敬轩口不能语,多是身边侍从为他代言。
说话的侍从个子最高,叫着赵鼎,今年十五岁,是奶娘赵氏的大儿子,另一个与敬轩差不多身高的则唤着赵鼐,与锦欢姐弟同龄,是奶娘赵氏的小儿子。
这弟兄俩自小侍候在敬轩身边,与敬轩感情十分亲厚,知道二姑娘最喜欢吃烤羊腿,为了让二姑娘吃愿得偿少折腾点三爷,故意合伙将一只圈养了多日的黄羊撵到敬轩箭下。
一听敬轩竟猎了黄羊,锦欢果然高兴,头虽未回,却脆声吩咐道,“先送厨房,一会让李嫂烤了做午餐。”
敬轩见赵鼎带了人送走了猎物,刚要带着赵鼐往演武场去,身后又传来锦欢的声音,“敬轩,一会王府那边定会派人来,你也莫要再做男装打扮,赶紧换了女装学针黹去。”
又要换女装。
敬轩嘟着嘴,十二万分的不情愿。
可最终还是在锦欢的威压下老老实实换了女装。
只是不肯去学那劳什子针黹,反倒狗腿的端了茶来喂锦欢喝。
锦欢在不怀好意地连续水淹了几盆山下沐王府开春时为显示庶母宽和大度而送来的珍贵山茶花后,方就着小倩手中的银盆洗干净了手。
肉菜送的少,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破花倒隔三差五的就派人送几盆来,好像自己多稀罕一样。
一边的敬轩赶紧上前极为殷勤地给锦欢揉按肩膀。
看着小意侍候的敬轩,满脸狗腿子样,再瞧敬轩披散着头发短襦长裙的一身毫无美感的别扭装扮,锦欢捂了眼,无奈道,“阿轩,让小倩来吧。”
敬轩笑嘻嘻的捏的更带劲儿了,锦欢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接了茶,喝了一口笑道“你今日无故献殷勤,定是有事求我。”
敬轩拍拍自己的心口,又去拍锦欢的,意喻心有灵犀。
不想锦欢已经开始发育,敬轩摸到小小的一处柔软,还好奇地使劲按了按。
锦欢“咝”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处如今碰不得,好痛。
饶是平日大大咧咧惯了,锦欢也禁不住俏脸一红,反手给了敬轩一巴掌,压在榻上好一顿揍,连声骂道,“你再碰一下试试!你再碰一下试试!抽不死你!”
奶娘赵氏端了盘水果过来刚刚好瞧个正着,哭笑不得的赶紧去拦。
赵鼎赵鼐在一边早看不过去,却祛于锦欢的雌威。此时见娘亲出了面,想来有娘亲在,二姑娘再彪悍也会给他们娘面子,便也赶紧上前去护着。
敬轩身上却已经挨了几下子,火辣辣的疼,眼见有奶娘奶哥哥们帮忙,忙躲的远远的,委屈的小眼神儿能要人命。
锦欢气犹未消,遥指敬轩的鼻子尖儿,恨声道,“看在奶娘的面子上,饶你一回!过来给我捶腿!”
敬轩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扯着奶娘赵氏的衣袖,死不上前。
锦欢霍的跳下榻,纵身就是一个饿虎扑食,敬轩就地十八滚,撒腿往外逃命。
锦欢也不再追,站在赏月轩门口叉腰骂道,“别以为你把我阎立本的画掉洗脚水里的事儿我不知道?敢回来,非扒了你的皮!”
锦欢喜欢书画,前儿先王妃徐氏的东海侯娘家为两个孩子的生辰将将送了些贺礼来,其中有一副阎立本的真迹。
阎立本是唐代画家兼工程学家,善画道释、人物、山水、鞍马,尤以道释人物画著称,除了擅长绘画外,而且还颇有政治才干。
这人的画在前世可是天价之物,锦欢爱之如宝。不过她对这种东西没啥深层研究兴趣,纯属财迷。
敬轩听说后,非要讨了来看。
锦欢虽然喜欢欺负敬轩,不过对弟弟素来大方便,便拿出来借他赏鉴。
哪知敬轩不小心掉洗脚盆里弄湿了,一想到锦欢的脾气,吓的三魂出窍,还是赵鼎偷偷托人送出去重新修整,希图能瞒过锦欢。
因做了亏心事,敬轩对锦欢往死里巴结讨好,不成想人家早知道了。
本来锦欢想佯做不知,今天敬轩胡乱摸索,彻底把锦欢搞得火大,发作了一番。
说话敬轩似有狗撵似的跑出赏月轩,后头跟着扮成丫鬟摸样的赵鼐。
赵鼐没有敬轩的过人体力,跑了盏茶功夫便捂着小肚子,细长腰身似风中嫩竹,俯身直喘,“三爷,您歇歇吧,二姑娘没追出来。”
敬轩脸颊透出粉粉的红,乌溜溜的眼珠子笑起来灵气十足,摸出帕子擦额上的汗。如今姐姐正在气头上,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从别院后围墙跳出来,敬轩带着打扮成丫环摸样的赵鼐在玉溪山上瞎遛哒起来。
其实除了这所别院,敬轩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山下王府倒是很大,他爹是南越土皇帝,府里的花园子据说只比帝都皇城的御花园里略逊一筹而已。不过那里面住的却是他爹和他爹的妻妾还有那些庶出兄妹,从懂事起他就与姐姐住到了山上别院,从不曾也不想去那边串门儿。
虽然那位在王府掌事的江侧妃据说是个宽和慈爱的,但锦欢说要远着那女人,他自然也不会犯贱到在那女人身上寻求母爱。
这世上,有锦欢爱他就够了。
南越一年四季花草繁茂,此时山野中更是百花吐蕊,芳华含香。
沐敬轩在山下寻了一处平整的岩石,径自坐了,托着下巴瞧溪水里摆尾的游鱼,心里还疑惑锦欢胸前为啥与自己长得不一样了。
阳光正好,碧水染金,鱼儿也似格外逍遥自在。
赵鼎轻声道,“二姑娘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三爷不必担心,一会儿咱们回去二姑娘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