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祥磨磨蹭蹭回去的时候,一个宝蓝身影愣愣的望着院门牌匾发呆,此时吉祥才注意到匾上寒湘院三字,笔走游龙间肆意无拘,笔画细腻入石三分,像是直接用剑题上去的,那人眼中流露着浓厚的怀念,同是京中上流,司徒长信与敬仲怀相识也不奇怪。
察觉有人注视自己,敬仲怀回过神来,就见远处倩影向自己点头,大方端庄含笑问候,“敬小公子看来身体已然无恙,本宫就放心了。”走到近处,身后跟着上次的百时。仔细打量他,说一句这敬小公子倒是比女人生得还好看,细眉长目,白比珍珠,身量高大只是偏瘦,裹在一袭宝蓝苏绣中,翩盈儒雅,不知尚云看了会作何感想。
“敬仲怀参见公主,仲怀身体尚可,谢公主关心。”敬仲怀抱拳弯腰,眉眼恭敬谨慎。
“敬小公子是来谢本宫的吗。”一坐下来吉祥单刀直入。
敬仲怀一怔,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位公主就不转弯,只是她眼中别有意味的笑意,分明就认定了自己另有目的。
内心纳罕,敬仲怀倒是不好意思开口,看着他白皙面上有可疑的红晕,吉祥揶揄更重,“先前侯爷使人送了不少谢礼过来,本宫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又不是多大的事。”
“咳咳,公主伸手之援仲怀铭记在心。”怎么感觉沉月公主好像一脸等着他招供的表情。
好一阵沉默,敬仲怀只是低头看着鞋面,他不做声吉祥也没动作。喝过两盏茶就等着他自己坦白的吉祥暗道他的鸡婆,不耐烦的对外面扬声,“本宫累了,来人,送客,敬小公子,恕不……”
敬仲怀猛地抬头站起来,“等等!”
“嗯?”吉祥挑眉。
“……”敬仲怀左右看了看,屋里就只有他们主仆跟吉祥玉笛主仆,才吞吞吐吐的道,“这…公主应该知道我…那天发生的事…”
“嗯,那天你被潘川推下楼差点没命,本宫把潘川打入大牢,你是来谢本宫的。”好笑的看着敬仲怀扭扭捏捏。
深吸一口气,敬仲怀下定决心,咬紧牙关开口,“我是故意自己跌下楼的,我喜欢尚姑娘,潘川配不上她。”
哦,那另一层意思是不是说喜欢她所以要得到她,凡是阻碍的人都给我滚下去,勾起一抹弧度,“然后呢。”
本就涨红的脸更加通红,这公主的表情毫不意外,分明就写在脸上,我知道啊,所以你来找我干嘛,敬仲怀气泄,既然知道他所为何来还明知故问看自己笑话,只是想到尚云,丢什么脸都不怕了,对上吉祥,严肃端正的跪了下来,“求公主成全!”百时看到自家公子跪了,自己也跟着磕起头来。
“哟,小公子是不是找错人了,这里可不是尚府啊。”示意玉笛把他扶起来,“而且,是你们侯府的话门当户对,平阳侯府又有什么理由推辞。”
“如果有这么简单,我就不用来求公主了。”敬仲怀叹气。
吉祥低眉,平阳侯府日渐衰落,而且尚云两次婚事都不成,经过潘川一事,难保不会认为尚云是不祥之人,只是这样一来,向尚府提亲的人少了很多,敬仲怀少了对手省事不少,如果他直接上门,尚府恨不得把人倒贴过去,当初算计潘川的时候,不排除敬仲怀算到这种情况。只是如今看他愁眉苦脸的,是东林侯府不同意吗。
“你想要本宫做什么。”换个姿势更舒服的坐在椅上,现在的吉祥倒是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她对我印象如何,只是想问问她的意思。”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吉祥差点一口喷出来,听他意思就是完全是他一厢情愿,尚云对他根本就没有感情,不过敬仲怀并没有叫她撮合两人倒是让吉祥刮目相看,要知道古代的人极少有两厢情愿自由恋爱的,竟是自己去争取,看敬仲怀害羞的模样,吉祥憋着笑。
吉祥夸张的表现,敬仲怀脸上红白交加,就是家里反对才让他意识到,万一尚云到时候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呢。
“好了好了,”吉祥止住笑,半真半假的道,“敬小公子凭什么就认为本宫会帮你,东林侯府怎么说也是权贵之家,到时候本宫把好姐妹给你了,你小子隔三差五搞一堆女人进门,与其要一个花心萝卜的丈夫,相信我云妹更喜欢与一个平民百姓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震惊的看着吉祥,敬仲怀张大的嘴巴足以放下一个鸡蛋,不怪他怀疑这是吉祥在刻意为难她,这种话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惊讶,只是吉祥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清澈的水眸认真审视的盯着敬仲怀,只要从他口中听到不如意的答案立刻关门扫人。尚云经过这些事已经有些看开了,而且她跟自己都不是喜闹的性子,不计较身份找一个真心的另一半她认为是最合适的。自己没有那个奢望了,也希望尚云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
好一阵缓过神来,敬仲怀在吉祥穿透的眼神中无所遁形,开始有点明白一向孤清的尚云为什么独独与吉祥亲近,甚至有点钦佩这个女人异于常人的奇特思想,可惜司徒长信去得早,说不定两人……
“我在此保证,若得尚云倾心相嫁,有生之年我敬仲怀誓不另娶!”三指向天,敬仲怀信誓旦旦,铿锵有力,眸中星星点点带着坚毅。
吉祥不出声,敬仲怀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百时看着自家公子疯了的发誓,自己也吓破了胆,话到口时被敬仲怀一个横眼,只好恹恹的闭了嘴。
她是不知道敬仲怀受了什么刺激能够接受她这个异类的话,只是这种人甚是难得,尤其游走于纸醉金迷的世界,此刻看上去没有平时的病态,倒像一个铮铮傲骨的男子汉,人都说物以类聚,不知那黄泉下的司徒长信是否也是惊才绝逸浩然临风,如果早点相遇是不是就不用独守空闺,旋而想到那个流氓,面具下是不是雅人深致,只是他那个性子,轻浮霸道,应该像一个痞子才对,感叹自己的好笑,从恍惚迷糊中醒来,眯起眼睛清淡的开口,“本宫不知道你是否一时脑热,又如何跟侯府那边招呼,你最好想清楚,如果让本宫发现你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以后就别想再近女人。”
目光飘忽的掠过敬仲怀,已经给人无形的压力,使得他不自觉的身体紧绷脊梁穿刺,特别某些地方隐隐受到威胁,现在就想清楚,以后可没机会后悔。
“请公主成全。”吞下口水,看吉祥的眼神都变了,顾不得额头冒出的汗珠,敬仲怀再次坚定道。
“好,本宫暂且信你,”嘴角牵起赞赏的笑,“但愿今日你是一言九鼎。”
敬仲怀松了口气,见吉祥终于肯相信自己,感激的向她作揖,“公主相助,仲怀没齿难忘。”他知道通过了吉祥这一关,把握就大多了。
“我只不过是搭个线而已,还要看你自己,”见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后不停抹汗,自己又这么可怕吗,“话又说回来,只要小公子当了东林侯,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吧。”
身体一僵,敬仲怀眸子暗淡下来,“话虽如此,朝堂的复杂我实在不想参与。”
令人家想起不愉快的事了,想起那天闯进雅间理论的中年大块头,暗暗睨着敬仲怀的眼观鼻鼻观心,毫无疑问那是与自己劫进山寨牢里看到的粗莽大汉同出一号,那大汉应该也认出自己才对,而且这敬小公子韬光养晦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缠绵病榻,切,鬼才信,有病还来求尚云?
“小公子与本宫那死鬼夫君……”
敬仲怀闻言一怔,继而叹息,看着厅中一切都是满满的怀旧,声音沙哑,“我们以前是好友,他出征前我已经预感不对,可长信执着的要出征,如果当时我态度再强硬些,是不是……”悔恨,自责,无力的靠在椅上,悲痛的阖上眼睛。
吉祥动容,“人由天命,小公子不必自责,想必当时不去的话夫君会更后悔,既然是知己,他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你活在他的阴影中,还在原地,是走不出困局的。”虽然动静小,吉祥还是听到了,与大厅相连的后面小室里有轻微的碰瓷。
只是敬仲怀也注意到了,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看向吉祥的时候,吉祥只作不知,随后传来低低的几声猫叫,仿佛是刚睡醒的猫。
“难怪到处找不到这小东西,莫不是又偷吃公主的松茸。”玉笛咋想到什么,松茸有高低之分,公主吃的当然是最好的。
“你去看一下吧,”吉祥抿唇低笑一声,“都怪你把它嘴都养叼了。”
早先他都没有发现屋里有其他气息,如今看玉笛急忙忙的跑进去不疑有他,起身道,“仲怀打扰多时,这就告辞。”
谁说敬仲怀快废的,吉祥不动声色的点头,“好,有什么消息本宫会派人过去。”开玩笑,要是敬仲怀不知好歹的使人过来,被王府的暗卫瞧见了十张嘴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