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娘服了安眠的药物,吃了晚饭便一直沉睡着,君无缺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软榻上,身上盖子被子,顿时翻身坐起,江解忧正坐在窗边,脚耷拉在一边晃来晃去。
君无缺起身走到她跟前,衣服因为和衣睡觉压出了些许褶皱,不过不妨碍他的俊美,“看星星呢?”
江解忧回头:“你这个懒猪,跑到我家睡来了。”
君无缺眼角抽了一下:“刚睡醒你就没好话!要不是为了你那次的矿奴的事情,我能这么累,累的没时间睡觉吗?你倒好,还骂的这么难听。”
江解忧头也不回:“好吧,算我错了,晚膳已过,你可早些回去吧,我没多余的饭菜招呼你。”
君无缺怔了一下,也不嬉皮笑脸,看了江解忧淡淡的脸色一眼,开了口:“解忧,你心情不好。”
江解忧转过脸来:“我当然心情不好,遇到这种事情,我心情要是好得起来才怪。”
君无缺垂下头,没有接话,隔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笑道:“算了,你这妮子心情不好,我可不招惹你,我回府去了,吃饭睡觉去,哎,可怜的我……”说着,洋洋洒洒的下楼去了,随身侍卫一风等在楼下,随着君无缺一起离开了。
江解忧看着君无缺的背影出了江府,才翻身从窗口跃下,转到了床榻边上,北辰焰还在沉睡,流火也一直守在外面,江解忧出手解开北辰焰的穴道,静静的等着北辰焰动作。
北辰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室内夜明珠的照耀下,十分耀眼黑亮,只是却没什么神色反应。
虽然他这身体需要睡眠,但是没两日,江解忧在晚上都会为北辰焰解开穴道,让他稍微活动一下血脉,以免脉络堵塞,这又到了时间了。
江解忧扯住北辰焰的手腕一拉,就将他拉了起来,但北辰焰没有神智,惯性要倒回榻上,江解忧不耐烦的一把扶住他的肩膀:“不准倒!给我坐好了!”她忽然开口说话,引的北辰焰视线微微转向了她,挂上了迷茫神色。
有反应了!
江解忧停了一下,一屁股坐到榻边,恨恨的嘟囔道:“怎么十年前不直接死了?死了还一了百了了,也不至于现在来折腾人!”
北辰焰垂下眸子,瘦长的手轻轻的移动着,勾住了江解忧的袖角,又抬头,如汪洋大海般的眼眸,锁定在江解忧的脸上。
江解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扯什么扯?我……”话说到这儿,忽然一顿,对着门外道:“什么事儿?”
尺玉站在楼下,扬声道:“小姐,文兰女史要见您。”
江解忧正烦的厉害,一听这话,立即骂道:“这种事情也来烦我?我不想见姓文的,能待就呆着,不能待就给我滚回宫里去。”
“……是,属下知道了。”尺玉回了一声,对着身旁的四月使了个眼色,四月点了点走,转身离开。
“等一下!”忽然,楼上的江解忧又开口了。
四月停下步子,恭敬道:“请小姐吩咐。”
顿了顿,江解忧才道:“把寒园给我看好了,里面的人全部不准出来,一只苍蝇都不可以。”
“……是!”
四月应声离去,尺玉挑了挑眉,上了二楼来。
江解忧站起身来,一拉,北辰焰也顺势站起身来。“流火,进来伺候你家王爷动一动。”
“是!”
流火进了屋子,江解忧瞪了没什么反应的北辰焰一眼,“还不过去?扯着我干嘛?”
流火和尺玉的眼皮都是一动,低头当做没看到。
北辰焰没反应,不松手,也不动弹。
江解忧没好气的往前走了一步,北辰焰也跟着走了一步,江解忧无语,捏起自己的袖角,想要把那只瘦长的手拿开,那瘦长的手却忽然一翻,像江解忧平时扯他的时候一样,直接握住了江解忧的手腕!
江解忧顿时一怔,连流火和尺玉,也怔住了,这绝对是北辰焰这十年以来,神智尽失的情况下最为明显的动作。
“你确定他以前都没有动作?”江解忧问惊愕的流火。
流火连忙回神:“属下确定,主子的神情,也是在这一个月才开始恢复的,江小姐去见主子的时候,是他第二次动作。”
“难道他真的要恢复了?”
“这……属下也不知道。”
江解忧心思一动:或者,他现在能听懂别人说话了吧?只是封住功力,是将功力封在体内,神智尽失,还是封了功力的同时,也封住了神智呢?她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北辰焰,忽然往楼下走去。
北辰焰自然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往楼下走去。
珊瑚阁的院内桐树下,摆着一方精致的玉石轴香妃榻,江解忧走到榻边坐下,北辰焰则站在她的面前,视线追随着江解忧的脸,神色较方才清明了许多。
江解忧另外一只手拍拍软榻:“坐。”
北辰焰没反应。
江解忧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来,按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按在了软榻上,搬不开他的手,又不能下手太重伤了他,只得无语望天,自动忽略了。
这一夜,江解忧坐在树下,想了半夜那几千本医术药书武书,子时过了,才上楼去睡觉,北辰焰,则一直抓着他的手腕,直到江解忧点他睡穴掰开他的手才作罢,让江解忧不得不感慨,果然是旷世奇才,就算失去神智了,学习能力也这么强,她才拉了他……嗯,似乎拉扯了七八次吧,就被他学会了。
清晨,江解忧睡觉睡到自然醒,梳洗妥当吃了早饭,邵南来到了江家,一见江解忧,脸色就有些不好。
江解忧扬眉问道:“怎么,还是没办法吗?”
邵南视线莫测的看了江解忧一眼,看的江解忧有些莫名其妙,清了清喉咙:“没办法就算了,治不好也是他的命了。”只是想到昨晚一直握住自己手腕的北辰焰,被握过的手腕那一圈,似乎有些微微发烫……总归是一条人命,真的能这么轻巧的说算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邵南瞪眼,一字字道:“你把我闺女丢了!”
“闺女!?”江解忧更加莫名其妙,才想问几时的闺女,忽然反应过来就是昨天那个便宜闺女,顿时有些无语,“昨儿个太忙,是把那小丫头忘记了,难道现在找不着人了?”
邵南点头。
江解忧翻了个白眼:“你大早上来就是为了这个?得,我帮你找还不行吗?只要她在京城,我就找的出来,把你闺女平平安安还给你?”
“哦,好。”邵南应了一声,直接越过江解忧,往珊瑚阁而去。
江解忧眼儿一眨,没说话,也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进了珊瑚阁,流火一见邵南,立刻就像是见了神明一样,眼睛亮的璀璨,让路让邵南进去。
邵南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榻前,这次没有再探手把脉,看了北辰焰一会儿,转头问道:“他的睡穴你点的?”
“嗯。”江解忧点头。
邵南深吸了口气,莫测的眸光定在江解忧的身上。
江解忧淡定自若,随口一问:“有办法了吧。”她说的是肯定句,因为邵南说过,有办法,今天早上就会出现。
邵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有!”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江解忧的心中,还是一动,有些少许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蜿蜒到了她的周身,她也是一个字:“说!”
邵南站起身,想了想,直言道:“其实有办法等于没办法。”
江解忧顿时泄了气,刚升起来的一点点希望又被打回原地,瞪道:“废话少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有等于没有?”
流火也道:“是啊……”
邵南深吸一口气,坐到桌边,自己倒了杯水,喝茶润喉,才继续道:“你点穴是对的,他快要醒了。”
江解忧顿住,心知不可能是简单的这样,接口道:“这一个月以来,他的情况是有所好转了,有了反应,有了情绪,偶尔还会有自主的动作,你继续。”
“嗯。”邵南点头,慢慢道:“如果没有任何外力凭借,他一直这么下去,两个月以内,就会醒来,恢复正常,我想,这点你是知道的。”
江解忧没有说话,等同默认。
邵南又道:“但他的身子本身亏损的太过,两个月后清醒,会继续清醒两个月,然后油尽灯枯,从此回天乏术,你也知道这点了。”
流火倒抽了一口气,此时却不敢说话打断邵南。
江解忧扯了下嘴角,也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不错,我的确知道。”
邵南点了点头:“本身他要恢复了是好事,但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旦醒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现在若不让他醒来,我有办法让他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但一旦用了,他便真的永远神智尽失,从此再也没有清醒的机会。”
江解忧眉心一蹙,“你继续。”
邵南叹道:“没了,所以我说,有法子等于没法子。”
江解忧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口气淡淡:“要北辰焰一直维持这样,不如让他醒来两个月死了更爽快些,试问,谁想这么过一辈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定然还有别的想法,不然,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邵南大大的叹了口气:“哎……难!”
江解忧瞪着他,想着还真是急惊风撞着慢郎中,说了半天都不是正题。
“行了你说吧,听听有多难,要上天入地么?”
邵南回过头来,挑眉:“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