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咫尺之间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纠缠，宇文清有些恶寒，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别动。”赫连煊狭长的凤眸幽若深潭，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倏忽一笑。不同于以往的肆意风流，而是发自内心的一声轻笑，平日的冷肃邪魅尽数驱散，只留风光霁月般的潋滟光辉。
宇文清被他唤的愣了一下，柔软的帕子就触到她脸颊之上，赫连煊微微低头，两个人挨得更近了。
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脸颊上溅上的几滴鲜血，他的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关怀，雪白的帕子上沾染点点红梅，他若无其事的收入袖中，语调中带着些苦恼的皱眉看她：“擦完了还是脏。”
随后扭头朗声唤道：“长青。”
“属下在。”长青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已经将手中打湿的软帕递了上来。
赫连煊接过帕子，又如刚才那般小心翼翼一通擦拭，他怀里的宇文清已经是不自觉的紧紧绷直了身子，握紧双手，四肢百骸都十分僵硬，无法沉浸在他突然地温柔里，她觉得这人简直太难以捉摸了。
他不是应该一把揪起自己直接扔出去么？
或者怒火中烧的直接甩她几鞭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像擦一件蒙了尘的珠宝，拿着柔软的帕子亲自为她擦脸？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越来越僵硬，赫连煊心里却是一阵好笑。
倔的像一只张扬舞爪的小花猫，时时刻刻都竖着全身的汗毛警惕的不得了，偏偏清澈的瞳仁里带着些强撑着的不知所措。
还真是有趣的小人儿呵……
定定看着，他心里越发觉得有趣，眼神里褪去了平日的威势和邪肆，如一池深邃的湖水一般，在艳霞中波光粼粼，轻易地就魅惑人心。
宇文清被他的视线盯得头皮发毛，索性直接伸手去夺帕子，偏偏手指连软帕都被他直接握在了手中。
赫连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那上面的茧子又柔软了一些，却依旧是让他蹙眉，心里不自觉浮上浅淡的怜惜。
他并不察觉，只觉得心口被谁用羽毛轻轻地撩了几下，痒痒的，却偏偏那感觉十分飘忽，难以捕捉，转瞬即逝。
宇文清紧紧蹙眉，气氛诡异，她索性一声也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煊才放开她的手指，顺手替她理了理锦袍，将她转个身子放置在自己身前。扔了帕子，他若有所思道：“你穿男装还凑合能看，尚有几分俊俏。”
“彼此彼此。”宇文清没好气的回敬一句，身后的男人却似乎被取悦一般十分愉快的笑出声来。
……
是夜，树影婆娑，凉风习习，深青的天色被眼前一片辉煌灯火压得仅剩几粒稀疏的星子。
宽阔的宫道上宫人退避行礼，赫连煊面色沉沉，在路过一处十分安静的偌大宫殿时不由自主住了步子。
“皇上不在？”他长眉微微挑高，语气已经是笃定，却还是不由自主朝着随行的宫人问出声来。
十年前，皇上征集天下间能工巧匠，举全国之力修建“夜宫”，精巧珍奇为世间第一。
宫殿占地面积颇丰，迤逦宏伟。楼阁参差，七绕八转，珠光玉色，满目生辉。其间幽房密室错杂相间，万转千回让人进去难以寻得出口。
皇上命崇洋广征天下美女充盈其中，欢声笑语终日不停，靡靡之音就算是置身于这宫里最僻静偏远的地方也听得见。
沉浸于温柔乡之中，他夜夜笙歌，这么些年从无例外。
这些天，究竟是怎么了？
赫连煊在原地站了良久，负手朝皇帝所在的昭阳宫而去。
皇帝喜奢侈，平日所在的昭阳宫更是壮丽宏伟，气势端严，让人望而生畏。
一到夜里，宫殿往往被灿然烛火照的恍若白昼，赫连煊一路进了宫门，感觉到处处透露出的安静寂然之感，心里的古怪越发深重。
正在这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然琴声，而后便是女子清婉缭绕的歌声吟唱：“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谁在里面？”他脚步微顿。
“崇公公上个月从南边选进宫的采莲女，陛下这几日宠幸的很，已经封了正四品美人。”边上领路的小公公躬身回答，语态恭敬至极。
“采莲女？”
“可不是？”小公公语气顿了一下，眼见他还有兴趣，连忙继续道：“陛下这几日天天临幸，连夜宫那些美人儿也不理会。最喜欢她一副好嗓子，这一首《南有嘉鱼》，奴才眼下都能哼几句……”
转过几道屏风帷幔，抚琴的女子纤纤素手白嫩如美玉，微微低垂的侧脸恬淡而安静。
她边上不远处，天曜至高无上的君王正依着靠枕，含笑聆听，明黄贵重的龙袍迤逦铺陈，他漫不经心抬眼，眸中深沉一片，高深莫测，却着实少了几分往日的迷乱浪荡。
“皇上。”赫连煊随意惯了，只微微颔首算作行礼。
“上茶。”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抬眼睨了眼一边的太监，语气淡淡朝他道：“这么晚进宫见朕，可是有事？”
赫连煊勾唇一笑：“有些日子不曾进宫……”
他话音微顿，目光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崇公公在边上伺候？”
“师傅他老人家不舒服，眼下歇着呢？”边上斟茶的太监小心答了一句，赫连煊又是一笑，心里依旧是觉得古怪。
崇洋病了多日见不着，这皇上对他没有往日那般热络，就连这伺候的贴身太监看着也眼生得很。
正在这时，皇上突然掩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声一声在空寂的宫殿中尤为刺耳，小太监面上一急，赫连煊蹙眉：“陛下可是身子不适，传太医看过没有？”
“奴才……”边上的小太监正待答话，皇上突然挥手制止，看着他笑语道：“咳嗽几声，哪里需要大惊小怪？”
话音落地，想到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自己仅剩不到五年寿命，他心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形销骨立的身子都随着咳嗽声打起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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