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起。
吹拂过窗外的枝叶,伴着银色的月华,印入屋内,光波斑斓,点点生辉,摇曳间,宛如一位翩翩起舞的少女。
宽大的牙床上,丝被纵横,早已陷入沉睡的君离洛,此刻确是悠然睁开了双目。
“可有消息?”
后院的竹林内,君离洛一席炫紫色披风,在习习的夜风下轻轻晃动,精致的面孔,淡漠的眸光,如暗夜中走来的精灵,诡异而危险。
一抹漆黑的身影,快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躬身一礼。
“属下已经查证,南陵皇病危,恐怕撑不过半年,而这一切,都是南陵太子的杰作,他似乎真的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哦……”黑暗中,君离洛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这就是南陵皇一手栽培起来的继承人,哼,不过如此……”
“恕属下直言,南陵太子向来诡计多端,此番这般行事,似乎与他往日的作风极是不符,恐怕其中有诈。”
“不管是真的也好,有诈也罢,本王若想复位,这便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君离洛微微的迷上双眼,漆黑的眸中,流动着令人难以揣摩的光芒。
多少年了?
君离洛已经不记得了,记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始终定格在那个恬静绝美的宫装女子身上,还有,她含笑饮下毒酒时的决绝,每每想起,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五指微微收紧,直到骨节发白,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
“本王现在需要大月的军权作为后盾,莫云,你可有良策?”
被唤作莫云的男子一愣,并没有多做考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大月的军权一直都掌握在定国侯的手里,可是,定国侯已然年老,而他唯一的子嗣,据说是个酷爱书画的文人,根本不可能胜任,如果想让军印发生变更……除非,有战事发生……不过,难就难在,就算军印易主,想要落到殿下的手中,就难如登天了。”
对此,君离洛不以为然,“想要掌控军印,不一定非要弄到手,自有人愿意做这笔交易。”
莫云一惊,“殿下是想……”
“虚……”迎着夜风,君离洛缓缓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笑的魅惑动人,“天机不可泄露……牢牢盯住南陵皇宫,尽可能让老头子多活些日子。”
“属下遵命。”
“还有……身上可带有雪玉膏?”话锋一转,君离洛问。
莫云一滞,“有。”
当君离洛摸着黑再度回到房间时,云雅依旧还在熟睡,因为一边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所以只能别扭的侧身睡下,此刻人在梦中,眉头却是依然紧皱。
君离洛俯下身,想要伸手抹平她的眉头,却又怕惊醒睡梦中人。
就这样,静静的凝望。
银色的月华斜洒而下,为这一睡一坐的年轻男女,镀上了一层雪白的圣辉。
“真是个傻女人。”
良久,君离洛低低叹息,唇角微扬,忆起了白日的一幕,明明自己就是个弱智女流,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去阻拦,那五大三粗的乔耀祖,光动手不行?居然还咬人……真真是仪态尽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动口咬人的女子。
想着想着,不禁连笑摇头。
也罢,谁让皇祖母如此疼爱于你,本王今日就赐你疗伤圣药,雪玉膏。
随后,君离洛拿出一只白玉瓶,自里面挑出一指乳白色的膏体,均匀的涂抹在了云雅肿起的脸颊上。
“嘶……”
睡梦中,云雅痛的倒吸了口凉气,君离洛的手臂一僵,心里正紧张编排接下来的说辞,谁知,后者换了个更别扭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好吃……恩,真好吃……”
呜呜咽咽的梦呓声,悄然回荡。
君离洛好笑的一挑眉……这个女人究竟在做什么梦?
次日,清晨。
当云雅在次做到铜镜前,惊然发现,昨天还肿的跟馒头似的脸颊,居然消了不少,尽管还是有些淤青,但至少还算张正常的脸。
咧起一张大大的笑脸……不疼。
“小姐,您都看半天了,真的消肿了……您还是赶紧用完早膳,王府名下的所有店铺掌柜都已经在花厅候着了,”香凝好笑的看着云雅,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对着镜子做鬼脸。
云雅一愕,“这么早?”
“王妃亲自传唤,能不早嘛。”
“哦……”云雅眯了眯眼,这群老狐狸,“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对了,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跟秋兰他们到后院去了,说是捉蛐蛐。”
云雅不置可否的一笑。
细条不理的用过早膳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此刻,王府专门会客的花厅内,八位商人打扮的掌柜们,各个正襟危坐,没有丝毫因等待而出现的负面情绪。
“安王妃到。”
一声通传,八位掌柜的立刻挂起了招牌式微笑,起身相迎。
“草民见过安王妃。”
“无需多礼,诸位请便吧,”云雅缓缓的步入花厅,一席素雅的拖地宫装,乌发如墨,如花的眉目间,流动着和谐的风韵,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位好相处的主。
“本王妃今日传几位前来,也没别的事物,就是了解了解,近几年王府名下店铺的情况,毕竟,如今这安王府有了女主人,一切总要走个过场不是,所以各位不必紧张。”
几位掌柜的一听这话,不觉心头一跳,赶忙赔笑,“王妃蕙质兰心,我等岂敢造次,这几年的账目都在这了,还请王妃过目。”
“哦……”
云雅意味深长的拉了一道长长的尾音,轻轻垂下眼帘,玫红的指甲缓缓滑过桌上的几本帐册,红唇微扬。
八位掌柜低垂着身子,莫明有种隐隐的危机感,多年来,安王不理事物,他们早已养成了能贪就贪的习惯,一堆假账,恐怕连他们自己都看不过来了……这王妃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查不出什么。
“瞧这帐册厚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本王妃多看一眼都眼晕,这可如何是好?”云雅貌似苦恼的喃喃自语。
那酒楼的李掌柜,立刻笑呵呵的上前,肥肥的身材,一脸的肉被这么一笑,立刻挤吧到了一堆,活像煮熟了的猪头肉。
“王妃不必苦恼,这里有我们几位掌柜,这几年分别上交利润的明细表,您一看就明白。”
此刻,所有的掌柜都不难看出,这王妃不是什么断文识字的主,根本不可能看出这账上的错漏,故,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也跟着一松。
“早说嘛,”云雅立刻笑着接过那明细单子,上下看了一眼,皱眉道:“成衣店的莫掌柜,今年为何只上交了一百五十两,去年还三百两?”
居然敢对半缩水。
那成衣店的莫掌柜一听点名,面色一变,赶紧躬身一礼,“回禀王妃,成衣店这几年确实业绩不佳,草民实在是惭愧之至,可是,我大月帝都的成衣店没有上千,也有也八百,而做出来的成衣,若无人问津就只好存库,同时,为了店铺的正常运营,又要从新购入衣料,在加上裁缝用人,绣娘等一些开销,店铺的盈利方面一直都是存在亏空。”
“原来这样啊,”云雅无奈一叹,“一些高门大户都有自己的裁缝绣娘,如此想来,成衣店的日子也不好过,也罢,这不怪你。”
“谢王妃,谢王妃,”莫掌柜一幅感极涕零的样子。
“那下一个,米店的白掌柜……去年还有五百两,为何今年就二百两?”云雅一抬眉,瞟了眼那瘦的跟竹竿似的白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