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只张信之神色一滞,满堂皆是一震。
问死人?怎么问。
“这千说万说,都不如开棺验尸,死人会给出最精准的答案,不是吗?”云雅一派恬静之色,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跳。
“可是,已经验过尸了,在验恐怕……”眼下,不是张信之有意作难,在这个时代,死者为大,尸体是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凭证,验尸,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看看表面的情况,还并未有人做出过深入检验。
“在验又如何?乔三公子死的冤枉,若不早日查出真正凶手,乔公子就是地下有知也不会心安,相反,若因此差错,断错了命案,以至于凶手逃脱,好人抵命,那这跟草菅人命还有什么分别?如此又将我大月的国法置于何地?”
云雅一番喝问,字字铿锵,句句拔高,无形中自有威严。
“本官……”张信之只觉的喉咙有些发干。
“当然,”这时,云雅霍然转身,秋水眸子直视堂上的张信之,“张大人自是清廉如水的好官,哪能容下这等冤案,必将冲破难关,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本王妃说的可对?”
云雅反将了一军。
张信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这军将的他实在为难。
赞同安王妃的话,就是赞同她的验尸说法。
不赞同安王妃,岂不是等同当众宣布,自己查案不尽心?不配清廉二字?
“这个……安王妃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只是,乔公子已经入殓下葬了,此刻若在验尸,会不会太过不近人情,王妃身份尊贵,实在不好沾染如此闲言碎语……”张信之含蓄的把话点到即止,亦在警告云雅,做的太绝,于她无利。
对此,云雅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认真的看着茶杯中,缓缓绽放的茶花,笑的风轻云淡,“张大人果然宅心仁厚,不过,作为朝廷命官,如此感情用事怎么成?您的职责是将真相公诸天下,而不是做足人情,若在这样下去,朝廷将如何堪以重任?”
云雅暗讽,张信之不分轻重,枉顾职责,不知为臣之道。
一番较量之下,张信之登时哑口无言,心道,好厉害的一张嘴。
“这个……”
就在这为难的空挡,应天府堂上又走进了一人,漆黑的暗金蟒袍,玉带流光,冰冷的气度,如立于万丈雪崖上的王者,俯视芸芸众生。
他如海般深邃的眸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道雍容的倩影,有些恍惚的触动,但随即转为冰冷,硬声道:“应天府大堂,何时准许女眷在此大放厥词?”
张信之一见来人,立刻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上前一礼,“下官参见成王殿下。”
“草民参见成王殿下……”
“……”
成王居然会来?
云雅挑了挑眉,含笑盈盈一礼,“妾身见过成王殿下。”
“弟妹无需多礼,”君北辰阴沉着脸,寒声一语,“弟妹很闲吗?应天府乃朝廷办案重地,可不是你安王府的后花园,想来便来,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被冷面王爷如此毫不顾忌的披头冷喝,若换做别的深闺妇人,估计早就哭着捂脸走人了。
奈何他今天碰到的是云雅。
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暗恼,这成王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当下忧怨的看了眼这男人,故作哀伤,“王爷息怒,妾身在此,确有不妥……只是,妾身今日前来,不是搅扰公务,而是以证人的身份,来为柳家作证而来。”
“作证?做什么证?”
君北辰皱眉,这个女人与他相处时间不多,但他却总能一眼看出,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又在耍弄心机了……倒要看看,在本王面前,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自然是给柳家作证,证明柳少秋不存在杀人嫌疑,”迎着门外的暖阳,云雅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淡然,如一株恬静的百合,自然流露出一种优雅之态。
“那弟妹有何证词证明呢?”
“妾身家里有一个婢子,说来也巧,她的表妹便是在乔府做事的丫鬟,据她说,乔三公子受伤的当晚,精神好的很,并没有丝毫生命危险,所以妾身觉的这其中必有蹊跷。”
君北辰大袖一挥,冷声道:“有没有蹊跷,应天府自会查明,弟妹派遣那婢子前来便可,何必亲自到堂上,不觉的失了礼仪。”
“王爷此言差矣,妾身为感激柳家之恩,曾有言在先,柳家若有何危难,必予以全力帮助,如果只派遣一名婢子前来,随便了事,那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那才叫大大失了礼仪。”
“柳家于安王府有恩,那是你们之间的事,跑到应天府指手画脚,就是扰乱公务,弟妹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威胁我吗?
云雅浑然无惧,“王爷此言又差异,我安王府与柳家之间的确都是私事,妾身也只是提了一嘴,将礼仪做足罢了,并未将此事放在主位上谈,若这真凶当真是柳少秋,妾身第一个站出来,将其法办,若不是,自然也会竭力将凶手揪出,还事情一个真相。”
君北辰冷笑,“好一个还事情一个真相,这好像都是应天府的职责吧?跟安王府有什么关系?弟妹不觉的越权了吗?”
云雅笑脸盈盈,“王爷此言,还是差异啊,第一,查案的确是应天府的职责,第二,撇开身份,妾身是以证人的身份前来,按照大月律例,为冤案提供人证物证,是每一位子民都该遵从的义务,第三,妾身以上陈诉表明,并未越权。”
袖中的手掌,狠狠的紧握,君北辰暗恼,这个女人,竟敢三次反驳于他。
“那现在证词做完了吗?如果做完了,还请弟妹尽快回府吧。”
云雅颠起水袖,从容的转过身来,“证词还未做,不过,妾身却是又发现了一些疑点,正欲协助张大人。”
“协助?”
君北辰冰眸一闪,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女人,看你这下在如何自圆其说,“大胆安王妃,应天府乃朝廷重地,你一介闺中妇人不在家中弹琴绣花,凭什么来此协助张大人?难道是在质疑我大月的官员无能?还是质疑我朝廷的律法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