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少游苦笑,“少游并未见过这女子,不敢妄下评判。”
云雅惋惜一叹,“说起来,那也是个苦命的女子,与柳二少爷真心相恋,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令弟,如今可还挂念于她?”
柳少游摇头,眉宇间似乎有些苦恼,“少秋自出狱,情绪就一直很低,人也变的沉默寡言,关在屋内,对外界之事,更是不管不问。”
看来这柳二公子是心有郁结啊。
当下云雅便将红鸾之前的一些遭遇告诉了柳少游,说的是句句真诚,字字凄然,反观她唯一的听众,却是始终未言一语。
“王妃,是想让少秋迎娶此女子吗?”
“你柳家不愿?”
“若王妃有此意,我柳家定当迎娶进门,”柳少游沉默了片刻,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云雅摇头,“柳公子曲解本王妃的意思了,本王妃之所以将红鸾的事说出来,是希望柳公子给令弟带一句话,若他心中还存有一丝柔情,就去看她一眼吧,红鸾遭此劫难已然是心力交瘁,病入膏肓,说不定,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柳少游眸光微动,点了点头,“少游必一字不落将话传回。”
柳少游离开之后,云雅就直接驾车去了水湄姑娘的竹园,并在此见到了红鸾。
说起来,这是云雅第二次与之相见,第一次是在水上明月居的大堂,只闻其音,并没仔细看人,如今一见,真真是位我见犹怜的佳人,洁白如玉的鹅蛋脸,目若点漆,娇唇轻抿,面色微有些病态的苍白,却丝毫无损其柔美,反而愈发惹人怜惜。
“果然是位美人,”云雅毫不客气的赞赏了一句。
红鸾面色微变,将头垂的更低,“王妃才是难得的美人,红鸾……不算。”
水湄拉着红鸾柔弱无骨的手腕,一并坐到了石桌前,“王妃此次到访,想必是事情有了眉目?”
“我已经令柳少游传话,说红鸾病入膏肓,若柳二公子心中还有情,必来此相见。”
红鸾闻言,心头微动,随即一片落寞,“谢王妃的撮合,恐怕,就算少秋肯来,也断不会跟红鸾和好了……他,最恨旁人的欺骗,过去我那般的巧言欺瞒,今日又已死相诱,他必定认为,红鸾就是那等轻浮之人。”
云雅皱眉,“你也不必如此悲观,若他真心爱你,又怎会介意这些,若他只在意世人的目光,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你现在且告诉本王妃一句真话,嫁入柳府,你愿意否?”
红鸾垂头,半晌,低喃,“红鸾……配不上他了。”
说罢,她缓缓起身,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云雅与水湄双双对望,苦笑,“难道还是我等多事了?”
吃了一会儿茶,眼看就到了午后,一名婢女匆匆过来禀报,原来,柳少秋真的来了。
“将他引入红鸾的院子,是好是歹,让他们自己决断吧,”水湄叹息,令那婢女下去安排。
鸣翠苑。
紧闭的木门,此刻缓缓的被人推开,柳少秋一身雪色长衫,缓缓步入,在这明媚的阳光下,俊逸的面容,一如往昔,却平添了些许忧愁。
“她,真的病重?”
柳少秋犹豫了片刻,似是确定一般,又问了一次。
那婢女不敢胡言,只是欠了欠身,“公子进去便知,红鸾姐姐已经等了许久,”说完飘然而去。
独留柳少秋一人,站在这绿意盎然的院子前,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朝气。
屋内,红鸾自秋水屏风后走出,早已褪去了先前的衣衫,而是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嫁衣,柔软的料子,名贵的珠玉……这还是一个月前,柳少秋送于她的,当时承诺,要娶她为妻,奈何,才一月光景,人面全非。
红鸾小心的抚着衣袖上的祥云图案,如抚摸她最珍贵之物一般,一会儿痴笑,一会儿落泪,好半晌,才收拾起情绪,才走到桌前,拿起一瓶药粉,撒入茶中,仰头,一饮而尽。
“咯吱……”
门开了,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男子,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
红鸾嫣然而笑,红唇轻扬,眉眼微眯,“我穿这嫁衣,可好看?”
柳少秋只觉的一阵恍惚,那笑,竟如他二人初次相见时,那样的美丽,还有这身大红嫁衣,送她时,说要出嫁之日才肯穿,为何今日?
眉头一耸,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没有病重?”
红鸾答非所问,依旧笑的灿烂,“这嫁衣,好看吗?”
柳少秋没有回答,而是呆呆望着红鸾,低声质问,“为何要骗我来此?你明知……”
“有人要迎娶红鸾了,明日便要远行,永远的离开这里……难道,就当辞别,少秋也不愿来吗?”红鸾忽然一语,甚是伤怀。
“你要嫁人了?谁?”柳少秋一惊,随即,不在相问,落寞的垂下眼帘,“……一路走好。”
“少秋不是一直想知道,红鸾为何要骗你吗?”
“你的事,我知道了,所以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吗?红鸾凄楚的垂下头来,摆动着衣袖上的花样,“那少秋对红鸾,可还有……”
“既然要嫁人了,那就好自为之吧,”柳少秋打断了之后的话,决然转身,似乎要走,“已经辞别了……我也不会怪你什么,今后,好生珍重。”
说完,抬步走向了门口。
“好生珍重……”
红鸾喃喃自语,心口一痛,知道定是方才服下的药物发挥作用了……死亡,也许是她此刻最好的解脱,能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死去,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强忍着体内钻心的苦楚,任口中鲜血喷涌,红鸾不吭一声,直直的望着那个离去的人。
柳少秋心中无限怅然,停下脚步,想回头,却有些犹豫,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最多活不过四十。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柳少秋赶紧拿出一条白绢附在嘴上,咳嗽越演愈烈,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最终,喉中一甜,一抹殷红的鲜血喷在了雪白的绢布上。
看来还是自己估错了,恐怕他连四十也未必能活过。
“咳咳……”
“红鸾……”暗处,云雅与水湄一声惊呼,终于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