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凌妃娘娘……”
“静妃娘娘……”
一声通传响起后,这宫里几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到了,皇帝站在榻前,怅然一叹,身后众妃及皇子,纷纷行了个叩拜大礼,算是对太后的最高尊敬。
下午,太后正式入殓,按照祖例,棺椁应在慈宁宫停放三日,举国同悲。
作为太后唯一子嗣的皇帝,因为身份缘故,不能一直守孝在旁,所以这个任务,就直接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而这其中,身份最为尴尬的就是云雅,以戴罪之身,与太子沉默着,每日守在棺椁旁,迎送着前来拜祭的满朝文武。
掐算着时日,君北辰也该行动了。
转眼,三日期满。
这一日的慈宁宫异常肃静,满朝上下皆身着素衣孝服,默然而立,随着低沉而起的哀乐,皇帝与皇后披麻戴孝而来,做足对国母一切礼仪。
云雅端起按前的酒壶,为皇帝缓缓斟满了三杯。
一杯敬死去的先帝。
一杯敬死去的太后。
最后一杯,敬自己。
在大月人的认知中,人死后不会立刻离去,灵魂还会徘徊在棺椁的周围,所以皇帝在喝下这杯酒的时候,也要向太后的灵魂保证,必然更好的治理过年,爱民如子……诸如此例的话。
其实这就是个过场。
云雅垂首立在一旁,听着皇帝的声声悼念,忽然发现对面的太子,立在地上的双脚有些微微的紧绷,目光上移,面色如常,似乎没没有不同。
现在是非常时期,云雅学会了多长了一个心眼,随即她又观察了一下皇后的神色,虽然同样的神色哀伤,但总觉的她眉宇间还蕴藏着什么。
透着一股不寻常,究竟是什么呢?
皇后其实看似如常,实则手心的汗已经将袖口染湿,皇帝平日的任何膳食都有专门的检查,而那壶酒,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就算发生什么,可以顺势将一切推给倒酒之人。
这一切都是经过了精密的计划,尽管如此,久经风雨的皇后,也是难以镇定。
这时,皇帝的话已经说完,正要举杯一饮而尽,皇后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神色似焦似缓。云雅看在眼里,忽然灵机一动,难道是这酒?立时,手中的酒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酒是她准备的,是她亲手倒的,如果皇帝发生了什么……
云雅不敢继续想下去,正急中生智,准备阻止皇帝喝下那杯酒。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一个模糊的物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飞射向了皇帝。
靠近皇帝的都是一群文臣,侍卫守在外面,此刻根本无人能够阻拦。
“陛下……”
小心二字还未喊出口,那飞射来的东西已经毫不偏移的打在皇帝手中的酒杯上,发出“叮……”的一声脆鸣,直欲穿破了人的耳膜。
“啪……”又是一声碎裂的声响,酒杯已经被打翻在地,同时,一块玉质的腰牌也随之掉在了地上,瞬间被摔成了数瓣,但众人还是能认出,这是成王的腰牌。
思绪飞转间,不过短短数秒的功夫,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云雅惊骇莫名。
但惊的何止她一人,几乎满堂皆是动容。
太子与皇后更是面色大变。
皇帝硬着微麻的手腕,神色更是连变数次,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过了身,目光望向了门头,正缓步跨入的人。
“大胆成王,你竟敢行刺陛下……”
“成王,你胆敢越狱,要谋反不成……”
“御林军何在……”
满堂瞬间沸腾了起来,群臣皆是叱喝,的确,成王现在应该在宗人府大牢,光越狱这一条,就可赐他个死罪,更何况,刚才还胆敢行刺陛下,简直罪不容恕。
难道成王知道回天无力,想要谋反,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只见成王君北辰一身雪白的丧服,身子挺拔,如一株不倒的苍松,大概是这几日的牢狱生活,面色有些发白,下颚多了一层稀疏胡渣,却并不显邋遢,反而多出了某种异样的风格,更像是一种脱变。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微眯着眼,神色间看不出是喜怒,灵堂内,落针可闻,半晌,皇帝才幽幽一语,“看来朕的宗人府大牢是形同虚设了,你竟是来去自如。”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竟是猜不透这位皇帝的真实意思。
“三皇帝,还不快快跪向向父皇请罪,”太子忽然跨前一步,神态关切,将关心兄弟的兄长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君北辰对此嗤之以鼻。
太子见下毒之事被突然出现的君北辰,给硬生生的打断,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慌乱,难道他早已知道自己会下毒,要以此来翻身……不可能,这事他绝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请罪就不必了,因为儿臣压根就没罪,”君北辰这话说的是坦坦荡荡,根本就没顾忌慌眼下的情况。
“你……”太子拧眉。
君北辰继续道:“儿臣之前托人禀告了父皇,想要回宫送皇祖母一程,可父皇没准,儿臣只好斗胆不请自来,为皇祖母上一炷香。”
“朕没准?”皇帝眸光闪了闪,口气有些疑惑的扫了眼掌管宗人府的大臣,那大臣一听成王谈及这事,立刻吓的身子一缩,遍体生寒……他以为,成王犯下大罪,这辈子是出不了宗人府了,便为了讨好太子,将所托之事给瞒了下去,此刻真是悔不当初。
皇帝却是没有当场硬去追究,一语而过,“也罢,难得你有如此孝心。”
明明说的是亲人间的贴己话,但自皇帝的口中而出,竟是一片薄凉。
一旁的太子却是将手掌越握越紧,他知道,君北辰绝对不是为皇祖母而来,不待他设法发难,君北辰已经先一步走了上来。
“儿臣的孝心可不止于此,若在晚来片刻,你我父子就要天人永隔了,”说着,他向云雅伸出了手。
云雅会意,将酒壶递了上去。
“这话何意?”素来沉静的皇帝,终于被君北辰的话,给惊住了。
君北辰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扬起手中的酒壶,缓缓倒入了一个空杯子内,随着那晶莹的酒液流出,太子与皇后,只觉的一阵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