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别院,树木扶疏,芳草萋萋。柳清音惊讶地望着卧在床上的姐姐柳清泠,背上血肉模糊,虽然已被紫玉草草处理,仍然可见血水渗出。她用手探了一下姐姐的额头,烫的吓人,难怪姐姐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晕。
柳清音长相普通,又因为母亲早逝,一直不为柳庭所喜,在柳府,她是一个被忽视了的人,就是下人也可以不管不问。可是,善良的柳清泠自从知道这个异母妹妹缺衣少食,就将自己的一份分给她一半,那次柳清音伤风感冒,也是姐姐请医抓药,衣不解带,服侍她三天三夜。因此,性情冷淡的柳清音,对这个姐姐异常亲密。自从姐姐嫁给龙雪澜后,她躲在被中,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后来,姐姐回家省亲,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神幽幽。柳清音心中清楚:姐姐的一颗心早就系在表哥林轩的身上,心中为她着急,却也无法。再后来,发现姐夫龙雪澜不仅人生的俊朗不凡,而且在姐姐面前极尽温柔,问寒嘘暖,全然不像爹爹,府中女人无数,在他看来全是暖被的,就是生下儿女的夫人也一样,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全然不关心。所以,她就偷偷劝清泠:“姐姐,像姐夫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你可要好好珍惜。”记得当时姐姐双颊晕红,娇羞无限,啐道:“你这丫头片子,还未出阁,懂得什么是好男人,要是爹爹听了,非要撕烂你的小嘴。”接着,她幽幽说道:“是的,雪澜对我极好。只是,我,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声音低微,几乎不可闻。看到姐姐自伤自怜的模样,就是她也被迷住了。清音明白了,姐姐貌若凌波仙子,又娇娇弱弱,难怪见着的男子都被她迷住了?要是自己身为男子,也忍不住将她金屋藏娇?想到这儿,柳清音叹了一口气,她问道:“紫玉,你说这是姐夫打的,他怎能下得了手啊?”
紫玉抹着眼泪说道:“五小姐,都是那个慧云姨娘煽风点火,我家小姐才遭此毒手。我明白了,慧云这几日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想将我家小姐除掉。我本来提醒过小姐,可是小姐说姑爷这些日子已经够烦了,与慧云处理好关系也能解姑爷后顾之忧,所以就不提防她了。没想到这个蛇蝎女人,出馊主意,煽动小姐会表少爷,其实是为了拔掉小姐这根眼中刺。”紫玉的话,一句不漏,全落进伏在梁上的龙雪澜耳中。
柳清音问道:“慧云,她是谁?”
紫玉回答:“是姑爷身边的侍妾,听说已经跟姑爷十年了。人聪明,又长得美貌,只是出身低微,要不早就将她扶正了。只是后来,姑爷遇见了小姐,一颗心都系在小姐身上,这才罢了。”
柳清音点点头,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她劝慰双眼红的像桃子似的紫玉:“别哭了,我已经托门房请大夫了,应该就要过来了。”
一会儿,门房引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郎中走进来。柳清音将手上的镯子脱下来,塞进郎中的怀中,恳求道:“医生,求您,快点救救我姐姐吧。”
郎中放下药箱,喘了一口粗气,说道:“姑娘,不要着急,我自当尽力。”
郎中认真地为清泠把脉,又翻翻她的眼皮,说道:“请恕老朽无能,这位姑娘鞭疮溃烂,毒火攻心,恐怕不久于人世了。”他抬起药箱就准备离开,跪在地上的紫玉一把拖住他,哀求道:“大夫,想想办法。”
这位郎中望望跪在地上的紫玉,沉思良久,说道:“我开几副清火祛毒的药方,你们煎熬给她服了。如果命大,也许能够熬过这一关?”
郎中开了药方,就匆匆离开。柳清音从兜里掏出几个银馃,递给门房,低声说道:“劳烦吴叔了。”
门房低声说道:“四小姐宅心仁厚,我想老天会保佑她的。”原来,清泠在府中,特别能体恤下人。有一次,吴叔的老娘病了,无钱请大夫,都是清泠拿出她的体己钱,送给吴叔,救了他娘一命。因此,吴叔感恩戴德,他本是老实人,听到小姐做出如此荒唐事,心中不屑,然而他听到小姐危在旦夕,就连忙赶去请大夫。
等吴叔抓好药煎好端进来,紫玉连忙爬起来接过药碗。吴叔低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行告退。”在清音的帮助下,她们费了半天功夫也只喂进了一点点,紫玉忍不住放声大哭:“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夜色渐浓,清音起身告辞,她说道:“紫玉,你好好儿照顾姐姐,明天清早,我再过来看看。”她一边走,一边嘟囔:“这两天如果不是老头盯得紧,我就在别院住下了。”
紫玉连忙说道:“五小姐,老爷决定的事情,谁也不敢违抗,您能来,奴婢感激异常。我送送你!”
当她两人一出房门,伏在梁上的龙雪澜飞身而下,他打量这床上憔悴的红颜,心中大痛。他不由用手抚摸着清冷那张完美无暇的脸,暗想:自己出手怎么这么重,竟然将她伤成这样?还好,脸蛋没有受伤,不会破相。
他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瓶子,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一把将清泠后背的衣裳划破,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雪澜不由吸了一口气,他打来一盆清水,找到一块干净的毛巾,细细地擦拭着溃烂的伤口。陷入昏迷之中的柳清泠全然不知,龙雪澜痛惜地摸摸她的素颜,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碾碎,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的受伤之处。这时,紫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么诡异地一幕。当她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休了小姐的姑爷,诧异极了,她连忙扑过去骂道:“你这侩子手,将我家小姐弄成这样,还想羞辱她不成?”
龙雪澜一言不发,将干净的纱布缠在她的后背上,小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这才说道:“紫玉,这是治伤良药,每天一粒内服,一粒外敷,少则一日,多则三天,小姐就会醒过来的。”
紫玉不相信地望着他,说道:“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才不要你这臭药。”
龙雪澜眼睛一转,倒出一粒药丸,撬开清泠的嘴巴,轻轻一拍,“咕噜”一声吞进肚子。他将瓶子摆在桌上,说道:“如果你不给她服下,那么我不介意每天晚上前来代劳。只要你不怕你家小姐再次春光外泄。”说完之后,他推开窗户,“嗖”的一下,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紫玉望着药瓶,又望望躺在床上的小姐,难住了。为什么姑爷在休了小姐之后还来看她,看他的神色,他也非常痛苦?
吃了龙雪澜的药丸,柳清泠的高烧退了。翌日,明亮的阳光刚射进屋子,躺在床上的柳清泠动了动。
紫玉惊喜地站起来,问道:“小姐,你醒了?”
柳清泠慢慢睁开双眼,望着面前面容清秀,双眼肿似核桃的紫玉,惊讶地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听到小姐娇弱的话语,紫玉愕然,她不由摸摸小姐的额头,兀自嘟囔:“不烧了。”
柳清泠挣扎着要起床,背上的伤口痛的她呲牙裂嘴,她不由骂道:“哪个狗娘养的,竟然敢动私刑?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听到小姐嘴中的粗话,紫玉愕然了。一向文雅的小姐怎能说此脏话呢?
柳清泠看到面前的小丫头的楞样,她伸出左手,问道:“有几个手指头啊?”
紫玉不明所以,答道:“五个。”
柳清泠点点头,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紫玉接着回答:“小姐被姑爷打了一顿,已经昏了三天三夜,终于醒来,真是上苍保佑啊。”
姑爷?柳清泠终于感到不对,问道:“你说,这是哪里?”
紫玉以为小姐还没有清醒过来,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是柳府,你是丞相的四小姐柳清泠,我是你的贴身丫头紫玉。”
柳清泠这才明白,自己穿越了,她明明是在捣毁一个赌窝的时候,被人暗算,从高楼上坠落,自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一缕孤魂竟然落在了这个同为柳清泠的女子身上。特别是听说她那个混混老爸,现在竟然换做了丞相,不由喜笑颜开。她想:老天见我可怜,让我再做富家女,为何不好好享受呢?想到这儿,柳清泠说道:“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紫玉连连说道:“小姐,有,有。”
紫玉跑到厨房,装了满满一碗稀饭。虽然说丞相早已下令,不管别院柳清泠的死活。不过,当日柳清泠对下人极好,因此大家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但是听说小姐醒了,还是高兴地为她装了满满一碗绿豆紫苏苡米稀饭。
柳清泠望着紫玉拿过来的东西,问道:“就这么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她自幼习武,饭量极大。
紫玉虽然觉得小姐与往日有所不同,但是还是认真回答:“小姐,你饭量一向不大。这次,肯定是饿了太久,肚子都空了。”
柳清泠点点头,说道:“是啊,肚子空空如也!”
她半卧在床上,接过紫玉的稀饭,风卷残云,一会儿就落进肚子。
紫玉望着小姐粗鲁的吃相,惊讶极了。
柳清泠全然不顾,说道:“真好喝,还有吗?”
紫玉连连点头:“有,还有,我去给你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