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一愣，清凌凌的月光下，她的脸色在银雪开口的那一瞬急剧的变幻起来。
脸颊上健康的粉红，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举而代之的，则是青白二色。
她的脸上，一会苍白如纸，一会青如石砖。
“公主殿下，我还想问问你，你一直等在这里，等着我的出现，是真的因为想要帮我，还是想要帮你自己？”
白灵如遭重击，脚下步子虚浮，退了一退，心中想着，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即将失去的恐惧感，如同一个个火红而滚烫的烙印，镌刻在她的心间，不时的发出噗噗的声响。
仔细听，那是心脏在燃烧时轰然的声音，那是所有期盼湮灭时破碎的声响。
“不，不是……”白灵想要开口辩解，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她心中长久以来的所思所想。
但她却只是呆愣愣的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场奋不顾身的追逐，本来，为的就不全是他。
儿时追寻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极其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童年旧梦，在妖皇的葬礼上，化作无数的泡沫，消散在妖界广漠而贫瘠的大地上，再也寻不得半点踪迹。
能够支撑她流连大胤多日，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坚持下去的，是对未来的期盼，是对生命的渴望，更是对妖皇遗命的百般坚持。
今日种种，虽然早已背离了白灵的初心，但却是由她一手造成，怨不得旁人。
今日之果，与她息息相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否认，也是说不出口的。
她心中那一点未泯的初心，那一点小小的私心，在迈进灵山的那一刻，在进入大殿的那一刹，便已经灰飞烟灭，寻不得半点踪迹。
今夜，此时，站在这里的她，早已不是那个能够为爱奋不顾身，倾其所有的稚嫩公主了。
“但是，我想……”
银雪的目光迷离而深远，他仰起头，看着暴雨过后，漫天的星辰璀璨耀眼，他看着身侧粗壮的大树上，专心筑巢的鸟雀，唇边溢出一丝奇异而瑰丽的笑容。
汐颜，既然你能为我牺牲至此，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你牺牲一次？
无非是一个不想娶的女人，无非是一个再不愿踏足的伤心地，与你相比，这些不愿，这些不想，又能算得了什么？
“我可以跟你回去，回到那一片带给我无尽欢乐，也带给我无限忧伤的狭小天地中。”
白灵的眼睛，像是瞬间爆燃的烟花，亮晶晶的，沉吟片刻，她缓缓的发问，语意似悬崖上缀着的一朵小白花，坚毅而苍茫。
“那么，银雪，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彼此间赤子之心消散，举而代之的，是政客般的利益协商，如同每一个双手沾染血腥的上位者所做的那样，只要利益上的契合，便没有什么不可以。
“必要的时候，请你站在她的身后。”
“当然，我更希望，我的汐颜，永远都不需要你的帮助。”
银雪的话中，全是满满当当的骄傲和自豪，他是这样的相信，他的汐颜是不可战胜的。
即便她所要面对的敌人是三界的主宰，天帝楚狂歌，他对此，仍旧坚信不疑。
“为了她，为了一个或许根本用不到的承诺，你牺牲了自己，甚至放弃了灭家灭族的仇恨，真的值吗？”
白灵有些酸楚，当然这酸楚，只能如同飘落的枯黄树叶，随风飘荡，飘到水中，落到街边的青石板上，怎么也不能，在银雪的心头留下一丝浅浅的印记。
“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我宁可粉身粹骨，永坠地狱，永生不得轮回，也要换得她一世平安喜乐。”
“若我这一身无用之躯，能换得她的无忧无忧，我亦甘之如饴。”
这一刻，银雪是别样的宁静，他的脊背，挺的笔直，似挺拔坚毅的松，如不动如山的石。
他回眸一笑，淡淡的望着远处高楼上一点昏黄的灯光，他知道，那是她所在的地方，也是他的心所在的地方。
你若安好，我便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