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盘旋升腾,拉开了新一天的帷幕,尽管这一天她早就料到,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刻,她的心难免有些失落。
一番简单的梳洗后,她推开了屋子的房门,外面一片清明,今天的空气似乎格外深沉。望着空空如也的幽长走廊,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外挪去。
步伐流连在一东侧的一间厢房前,这是听月的屋子,他~~~已经走了吗?细细思虑,她还是推门而入,果然房内已没了他的身影,他的东西都还在,他似乎什么都不带就走了。
回想起昨晚她说了那么多伤他的话,她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抽痛,她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可是人生哪有所有的事都是那样尽如人意的,她有太多的包袱,他亦有太多的秘密和无奈。
视线一转,忽然间桌上的一封信进如了她的眼帘,那是他留给她的么?她渐渐走近,拿开了压在信上的茶具,将纸展开: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好一首《苏幕遮》,这竟是他全部的心境,也好,这让他们之间的一切,都随风飘散去吧。
她缓缓将纤玉手伸出窗外,指尖一松,微风拂过,带走了一片哀愁,却带不去那份失意。
————————
寂落月,繁华夜,浮影楼里奢靡依旧。人间四月芬芳尽,楼内女子盛桃花。
今夜,想必是枫叶城内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们梦寐以求的时刻,为的是浮影楼当家花旦—颜舞的初夜。
男人们个个衣着富贵,摩拳擦掌地聚集在楼内的场子周边,无数双充满欲望的眸子紧紧盯着若大的舞台中央,焦急等待着主角的惊艳登场。
突然间,几道撩弦的音符从夜的上空飘落而来,在场所有的宾客尽数抬头,只见一袭皎洁如雪的缕衣女子,挥动着长长的衣带从空中缓缓飘落,翩翩起舞。
流苏白纱轻蒙面,翩若霓裳羽衣舞,女子一头乌亮的长发柔顺地飘散在风起月涌间,挽起的半个发髻间点缀了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莲,甚是风情万种。
薄沙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那般风华绝代的气质。尤其她那双独特的眼眸,在夜的照映下愈发明亮,璀璨得使明月都黯然失色。
她脚步轻点,平稳地落在了那全由莲花骨朵点缀而成的巨大花台之间,流袖一挥,微步细走,在那盛放的花间舞动起来。明目流动,百转千媚,深深地撩动着坐在底下的男人们的心。
东侧的一雅间内,依旧是那个英气凌人的俊朗男子,正襟端坐在半启的窗沿边,一双眼紧紧环绕在有她的地方,一刻都不曾离开。仅仅只是一天未见,他就不能宁神静心,满脑子尽是她的身影,所以,无论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今天他都要来,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谁都不能夺走她!
而此时,坐在南侧厢房内的绿衣男子,明亮深邃的眼眸也是深深地凝视着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的女子,心中暗暗思量。
有些日子未见了,他的心里却从没有放下过她一秒,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动情的,可情已深入骨髓,融进血液,亦不能自拔,所以今天无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她拥入怀里。以后,如果她愿意,待手头的任务完成后,他可以退出江湖的纷争,和她相伴,今生逍遥,策马走天下。
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憧憬,可惜,这也只是他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花台间散开几缕白雾,围绕着她舞动的娇躯缭绕开来,袅袅升腾,美伦美涣。
一舞完毕,舞台间不知何时多了把古琴,她薄纱一甩,坐倒在琴后方,十指轻抚上琴弦,嘴角一扬,拨动音弦。
动人的旋律如高山流水般倾斜开来,她和着悠扬的曲调,低声吟唱:
“才话别已深秋,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独坐,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两头,爱了却要放手
无事东风走过,扬起回忆如昨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我却 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前世未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
……
梦在千丝发间,我在梦里搁浅
月光尽是从前,苍白了的想念
你眺望着天边,我眺望你的脸
紧记你的容颜,来世把你寻找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我却 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前世未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
……”
歌声渐渐走远,在场所有的宾客惊若天人,全部沉静在她那段唯美又略带丝丝哀愁的曲子里,思绪久久回旋,不能自拔。
她依然坐在莲花丛中,神情自然,远远望去,宛如一个坠入俗世的仙子,清丽淡雅,美得不染一丝风尘。
“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全部的宾客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舞台中央惊叫连连。
“颜舞,颜舞,颜舞……”
她默然起身,游走的视线突然就对上了一双略带惊喜的眸子,她的心突如其来的竟涌入了一股暖流,他,真的来了。
接触到她的目光,他的心突然慌了一下,这样美丽的她,竟然让他有了一丝的害怕,怕自己的手抓不住她。
在丫头小怜的引领之下,她走到了浮影楼的最高处,点降阁,那是所有身在浮影楼内女子都会站过的地方,那便是她做为一个妓女任人宰割的地方,所有的女人都不想站但又不得不站的地方。
一袭红衣的丽娘扇着折扇,摆着腰肢,风风火火地步入舞台中央。
“各位大爷,今儿个是小女颜舞出阁的日子,想必浮影楼的规矩大爷们都知道吧,哪位大爷出得的价钱最高,今夜小女就归那位大爷了!”娇媚的话音刚落,场间便已沸腾开来。
“一钱两白银!”一位肥头大耳,满身油膘的中年男子吼道。
“两千两!”又有人喊道。
“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四千两!”
“……”
人群之间顿时叫卖开来,所有到场的宾客都咬着牙关,拼了命往上抬高价钱。很快,一些普通的商贩已然力不从心,只好低头叹气,黯然离去。
他默默地看着场中的人争得面红耳赤,眼里闪过一丝愤然的颜色。他挥手,示意手下的人过来。
就是此时,突然有一青年男子冲入房间,神色慌张地附在他耳边低声念了几句。
他的神色大变,额上的青筋全部暴起,眼里溢出了条条血丝。
“你,你说什么?消息可靠?”他沉声问道。
“属下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但此事千真万确,所以请主公火速回京!”男子跪下,在他脚下恳请道。
“请主公火速回京!”屋内的几名男子全部跪下,请求着。
怎么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才离京一个月,怎么就……
他回头深望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哀伤和无奈,看来他只能负她了,其他的,现在他别无选择。对不起了,颜舞。
“起身,速速回京!”
他对手下下了命令后,便飞速跨步离开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