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清风摇曳着窗外的树荫,间或从浓绿处漏下几道斑驳的阳光投影在窗帘上,恍如一池碧波潋滟的光影,虽是短暂的一晃,却晃得她不敢睁开双眼,只见两扇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如黑羽般舒展而开,露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眸。
在重症监护室待了整整半年多没有见到阳光,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在半年前,她还是一个七次化疗失败的急性淋巴性白血病患者,可是,半年之后,体内的白细胞指标,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是发生在那次爆炸之后。
她是那场爆炸的唯一幸存者。半年的保密治疗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母亲,当她睁开眼睛后,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不同身份的人来询问当时情况。
然而,她除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甚至有一个多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无论是面对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是面对主治医生,她都是一副直勾勾的眼神,还有那一句“想不起来了……”
最后,这些人得出了结论:她失忆了,而且,也被吓坏了。
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没有忘,而是知道很多很多,在那次爆炸之后,她的脑中多出了无数人的记忆,生化学家、医学专家、中南海保镖、律师、经济学博士,顶级杀手……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脑中就一直被这些人的记忆占据着,分子式,生化实验,计算,枪械、搏击……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领域。她,向晚晚,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高中生,因为得了白血病,只是想跳楼自尽而已。而现在,她的脑海里面盘旋着无数高深的学问和一些晦涩的专业词汇……
她不想说,也不敢说。
这些记忆充斥着她的大脑,整夜整夜的折磨着她,让她无法睡觉。
她占据了他们的记忆,同时,也承受着他们的痛苦。
窗外,日色正好。
水蓝色的玻璃窗擦的一尘不染,隐隐的,还能传来孩子们嬉笑的欢闹声。透过玻璃窗的反照,从里面映射出一个纤瘦、一脸苍白,大眼睛的清秀少女,只是,这个少女竟是长着一头一寸长的短白发。
向晚晚抬起手,摸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头发,记得,在第五次化疗的时候,它们就已经都脱光掉了,而现在,它们长的很茂盛,只是,那颜色却是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门,“喀拉”一声打开。
护士长开门进来,见她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顿时热情的过来拍拍她,“怎么,换了个房间,不习惯?!”
“没有,只是有点想家。”
护士长点点头,道:“放心,等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是啊!还有一个月。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母亲……过得还好吗?
“晚晚,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护士长见她还是一脸的木然,顿时尴尬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手机来,递到她面前,露出自认为最有亲和力的笑容,道:“这是我院送给你的联络用的手机,为了这次我院的爆炸事故表示诚意的道歉,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我院还会对你进行一系列的跟踪治疗。这手机,你带在身边,这样就可以随时保持联络。”
她抬起头,眯了眯眼,掩下眼底的一片厌恶之色,接下手机,淡然道:“知道了。”
手机一触到掌心,惦着手上的分量,她几乎就能够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这手机已经经过了绝精密的改造,它不仅仅是一直手机,还是一只全球定位的跟踪仪。
她叹息一声,脑中的那些混乱的记忆,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自己的生活。
不知道,这些记忆会在什么时候消失,还是,会有什么影响。
晚晚眯了眯眼,她坐了起来,揭开薄薄的毛绒毯子,打开窗户,伸出头去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春天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令她清爽许多。
整个医务大楼里很静,因为这是军区内部医院,一般只有很少的病人。
可越是这样,不知道为何,这心情就越平静不下来。
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
忽然,门“砰”的一声打开,将还站在床边整理床铺的护士长吓了一跳。
“3101号床,您母亲……。”
……
暮色正浓,飞往S市的红眼航班上,在经济舱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个一脸苍白的灰衣少女,少女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一双眼睛有点呆滞的看着黑暗的窗外,手里拿着一本金融杂志,双脚不停的交换着,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这个少女就是向晚晚,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的花甲老妇,保养得很好,此时正盖着绒毯歪着头睡在她的肩膀上。脑中存留的那些记忆让她本能的拒绝陌生人的接触,可是理智又让她无法拒绝,所以,从上飞机开始,她的上身就保持着僵硬,一动不敢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直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杂志。
杂志上的封面,是一个叫做凌昊的男人。
搜索那些记忆,才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三代,祖上是明清时期贩卖私盐起家的浙商,从他爷爷那一辈起,靠远洋运输积累了无数财富,直到现在,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才归国涉足金融电子产业,凌家,在国际上,也享有一定的地位。
真是讽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当自己还在为几十万的手术费烦恼的时候,人家随手甩出的一件衣服,就足以抵得上一个渺小的生命。
母亲遇上车祸,经过抢救,虽然挽回了一条命,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
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一个原本幸福的家,现在已经支离破碎。
窗外的云海在黑暗中像是一只魔兽的嘴,永远不知道穿过那厚厚的迷雾后,会有什么在迎接着自己,一道小型的雷电过后,飞机一阵颠簸,旁边的老妇好像感觉到有点不舒服,顿时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向旁边一倒,睁开眼,两眼没有焦距的打了一个嗰。
糟糕!
晚晚一阵头皮发麻:这老太太该不会是想吐吧?!
果然,就在那一张嘴的瞬间,向晚晚还来不及闪开,一口还未消化的咖啡味秽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喷了出来。
向晚晚眯了眯眼,心中已经是恼怒到了极点,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清醒过来的老太,相信只要自己轻轻的伸手一扭,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扭断她的脖子……蓦地,她僵硬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是的,就是自己的双手。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有了这样恐怖的想法?一条人命在自己的眼中,竟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太太面色苍白,手中拿着飞机上的白毛巾不断的擦拭着她已经湿透的胸口。
“没,没关系。”晚晚狠狠的捏紧自己的拳头,然后慢慢松开,再抓紧,再松开,终于,那原本有些颤抖的手指开始恢复了平静,胸中的那股戾气也慢慢的消融下去。
“我去趟洗手间。”
该死!
这些该死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甚至,现在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平时的思维习惯。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洗手间内,晚晚拼命的用冷水扑打着自己的脸,企图让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脑袋能够冷静一点,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那头瞩目的白发,瞳孔一阵收缩。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或许,在那场爆炸中,自己应该是死了吧!活着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融合了十几个人记忆的怪胎。
突然,一种熟悉的声音响起,晚晚的心头猛然一跳,汗毛竖起,一种近乎本能的危险的感觉在浑身蔓延,浸透了每一个细胞。
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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