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欣慰地笑了,“还是养个贴心的女儿好啊。”
蔺降雪低着头穿梭在花园小道上,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泪如倾盆雨,滴落在鹅卵石小道上,滴落在她那双白色绣花鞋上。
不能哭!她狠狠地咬着唇。
心口猝然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为娘感到不甘,她不想在这种薄情郎面前下跪,她不屑用欺骗自己娘感情的诗来打动薄情郎,可是,为了娘,她不得不如此。
那一跪,心头仿若被撕裂的痛,如刀子一点一点割着。
但凡他有心,娘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哪怕是施舍一小点点暖意,府里也不敢太过欺凌。
不行,她必须改变这一切,不能继续任人宰割!
“今天看见小姐那件舞衣了吗?真是太美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假山后面飘了过来。
蔺降雪站住了脚,贴了过去。
“听说是用了上千根白孔雀的羽毛织成的,华衣坊的绣娘们整整做了一个月啊,能不漂亮吗?”
“小姐明天穿着舞衣跳霓裳羽衣曲定能迷倒太子呢。”
“就算迷不倒,也能迷倒三皇子啊。”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自己迷死风流倜傥的三皇子……”假山后面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声音渐远。
蔺降雪凝神,霓裳羽衣曲?不是娘一直教自己跳的吗?娘说过这是江南宫乐,舞却是娘独创的,而她一生只跳过一次,怎会有人会跳?
她心头一动,那舞师一定是江南来的,还说不定是娘的旧识,如果真是如此,那娘会开心点吧?
想罢,迅速转身,往蔺花茹平日练习的阁楼走去。
位于花园东角的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琴室和刺绣房,二楼便是蔺花茹的舞房。
巽陵国并不擅乐舞,所以,南宫月特意从江南南凰国请了一位艺妓坊的舞师训练蔺花茹,就是为了有一天她能与众不同,一鸣惊人。
一位身穿月牙白长水袖舞服的女子端坐在露台上,正迎着风闭目养神。
蔺降雪一眼就看见挂在一边的那件百凤羽衣,长长的凤尾拖在地上,随着微风,洁白的羽毛轻轻飞舞,估计任凭任何人穿能都美如仙女。
“是谁?”白衣女子感觉到她的脚步,缓缓站了起来,转身,阳光斜射进来,映着她完美的身段周围多了层淡淡的黄色光圈。
她带着面纱,露出一双美丽而冰冷的眸,仿若……什么都看不见。
“是谁?”女子声音嘶哑冰冷如霜,让人一寒。
“舞师,蔺降雪有礼了。”蔺降雪很有礼貌地行了行礼,她已经听出来这位舞师的口音和娘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来自南凰国。
女子微沉吟,“你是蔺家大小姐?”
“正是。听闻江南的霓裳羽衣曲乃南凰国宫乐,小女子自幼喜欢乐舞,便慕名而来。”
女子目无表情,一双美眸仿若空灵般移向远方,“霓裳羽衣曲……南凰国宫乐?呵呵。”
“舞师定是南凰国宫廷舞师,否则,怎会此舞,小女子甚为仰慕。”蔺降雪边说边靠近那件华美绝伦的舞衣,真的好美。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丝滑的羽毛,那触觉让心头一颤,似乎能进入心底,悄然拨起心弦,霓裳羽衣曲那时快时慢,或娇或俏的乐曲声仿若在脑海中盘旋。
想起娘那双玉手弹拨琴弦的绝美样子,不由心头一酸,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只舞?”舞师的声音忽然急切了,猛一转身,空灵的眸死死盯着降雪的方向。
“家母……弹奏过……,舞师,不知您可认识这舞的创始者?”降雪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一声叫喝,打断了她们。
蔺花茹和南宫月两人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蔺降雪一惊,刚收回手,蔺花茹就风一般扑了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脆响在空旷的舞室非常刺耳。
降雪的的脸上顿时浮起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她眼底燃起一抹冷意。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擅闯小姐的舞房?”南宫月冷哼一声。
蔺降雪缓缓抬头,看着她们,静静的眸有种冰寒彻骨的目光。
“大夫人,蔺降雪也是相府的小姐。”她轻轻地说了句,浮出淡淡一笑,对蔺花茹道:“祝妹妹后日献舞成功,哦,对了,那十八旋可要站稳了。”她丢下一句,飘然转身。
舞师嘴角忽然一动,十八旋?十八旋!她知道十八旋?
“放肆!”蔺花茹生气地喝了一声,降雪仿若无闻,继续走。
蔺花茹从看到她摸舞衣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她特别恨这个姐姐,她曾经是嫡女,又是府里的大小姐,任凭自己出身高贵,却总有一种有一种被她无形的气势压着的感觉。
什么十八旋?她懂吗?师傅明明教她只有九旋,而且,这是自己的鸡肋,到现在都无法完美地演绎,所以,降雪的话让她愤怒。
见她不理自己,顿时一股怒气冲顶,恶狠狠地冲上去,对准降雪的腰间狠狠一踹。
“啊……”一声惨叫,没有防备的降雪滚到了楼下,她下意识地抱着脑袋护着头,手肘擦破一大块,鲜血直流,背脊和已经受伤的腿都痛得钻心。
蔺花茹下了狠心凝聚全身之力的一踹,向来瘦弱的降雪这下真是摔得惨。
她奋力支起身子,还没坐稳,楼上的蔺花茹风一样的冲了下来,一脚就踩在她芊芊玉指上,痛得她差点尖叫起来,但立刻咬着唇,一双眸猛一抬,死死地盯住蔺花茹,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欺我,有用吗?辱我,就能表示你多么的高贵了吗?”
蔺花茹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和傲然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挥起手就要煽下去。
忽然,一片白绫飞卷过来,正好紧勒蔺花茹刚要挥下的另一掌。
一声清清淡淡的如丝声从楼上飘了下来,“舞者,需息顺,明日小姐就要献演,今日动怒会令血脉不畅,会影响舞蹈。”
舞师手里拽着白绫,眼睛不看任何人,手腕一抖,白绫松开。
蔺花茹哼了一声,松开脚,南宫月缓缓走下楼梯,勾唇冷笑,“蔺降雪,你来不是有什么居心吧?莫不是想毁了舞衣,好让妹妹明日无法出演,你也真是歹毒了些。”
“娘,她一定是想那日搞破坏,可不能让她得逞了。”蔺花茹低声说道。
南宫月面色一沉,阴森的眸盯着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降雪,这丫头骨子倔得很,还真说不定别有用心呢。
“娘,将她关起来!”蔺花茹又说道,“关她三天,看她如何使坏。”
蔺降雪刚想说话,舞师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蔺小姐,你还有两个动作没有做到位,必须尽快练习。”
“瞎子还能看见我做不到位?”蔺花茹嘟囔着,被南宫月狠狠一瞪,不再说话,恨恨地瞪了一眼蔺降雪。
降雪淡淡望了一眼舞师,舞师是盲人,却耳聪心明,还身怀绝技,定非等闲之辈。
她爬了起来,被踩的手指微微发抖,所幸骨头无大碍。
“姐姐,你怎么了?”蔺飞弘跑了过来,扶着她,对娘说:“娘,姐姐也是相府的小姐,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她?”
“弘儿,你姐姐在楼上,她是你哪门子姐姐?”南宫月脸色一沉,上前一把抓住蔺飞弘的手,“快走!你爹说要你准备后日接待太子的事情。”脑海里还飘着蔺花茹刚才说的那句话。
蔺飞弘还回头叫,“姐姐,快去上点药。”
蔺降雪感激地笑笑,十指连心,可钻心的痛,却不如心更痛。
“蕊儿,大夫来了?娘怎么样?”降雪刚进院就冲着抱了几包药的蕊儿焦急地问道。
蕊儿眼圈红红的,点了点头,“大夫来了,说是夫人身体太弱,太强的药不敢开,还说夫人最好吃些参,再吃些滋补的东西,否则……呀,小姐你的手在流血啊。”
“别叫,别惊着娘,我没事。”
滋补、人参?降雪苦笑。
府里吃得用的全都把控在大夫人心腹手里,去厨房偷也拿不到什么好的东西,想必父亲也不会想着送些人参来。
“蕊儿,我出去想想办法。你好好看着夫人。”降雪简单地包扎下手,翻出一个布包,里面裹着一枚碧玉发簪,做工极为精致,一看便知是上品。
这也是降雪母女剩下的最后一件饰物,娘说这是她的信物,是留给她的嫁妆,不能卖,所以,一直留到现在。
可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再这样下去,娘都没有了,要信物作甚?
天已暗沉,相府高墙下是一条青石板路。
降雪悄然从离家小院最近的北后门溜了出去,飞快地往集市跑,忽然发觉身后有声音,刚想回头,后颈被猛砍了一下,人顿时晕厥。
软软的身子被两个黑衣人拦腰一抱,塞进一个麻袋里,抗在肩上就跑。
不知过了多久,降雪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这话,想挣扎起来,发觉手被反绑住了。
“你们给我看好了,等到三天后丢上花轿就成了。”居然是南宫月的声音。
“是,奴才遵命。”是南宫月身边的小厮的声音。
花轿?降雪一惊。南宫月想干什么!
猛听见脚步声,她忙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