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擎苍的肺子都快气炸了,拳头攥得咯嘣嘣直响。
御座上,西凌峰面色不悦,不过内心却巴不得两个人斗一个你死我活,西岐王握有二十万西岐精兵,宁王西凌锦更是手握京畿布防大权,两个人态度不明,都是他的心腹大患。
空气里的火药味十足,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坐在冷擎苍身旁的锦衣公子,不紧不慢斟满一杯美酒,端起来温厚一笑:“冷兄,皇叔快言快语,就是这个性情,你何必跟他计较?来,子澄敬你一杯。”
见冷擎苍无动于衷,锦衣公子叹息一声:“可惜今日盛宴,令尊没能来京参加,不知他的病好些了没?”
伸手不打笑脸人,冷擎苍压下火气,耐着性子回答。
一场干戈化作玉帛,大家的目光再次汇聚在西凌雪身上。
赵太后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疲乏了。
西凌峰看在眼中,见西凌雪还不谢恩退回座位,脸沉下来,“皇妹为何还不谢恩,莫非是想违抗太后懿旨?”
西凌雪眼波微转,长睫不经意间轻轻颤动,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然而她的腰背却挺得笔直,站了这么久身形一丝不动,自内而外传递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娇弱和坚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汇在一起,产生出一种动人心魂的美,令人移不开目光。
在任何人看来,西凌雪绝不会轻易听从太后的安排,嫁给一个痴傻之人,就是庶民之女也不能接受,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
冷擎苍手捏着酒杯,眼睛注视杯子里的美酒,液面正在轻微晃动。
他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他从心底里希望看到背叛自己的女人倒霉,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他看到她孤立无援的凄惨处境,心又在动摇。
赵芷茹凝眉敛首,似有若无的眸光瞟向冷擎苍,眸珠微微闪动。
就在众人都以为西凌雪会抗命之时,西凌雪朝座上轻轻一笑,然后撩裙摆,跪倒在地,口中说道:“玉儿谢太后恩典,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太后不觉得意,谅她也没胆子违抗自己的懿旨,脸上恢复和蔼:“起来吧,一会儿哀家命人挑选良辰吉日,来人,给玉公主添菜。”
西凌雪敛首退回座位,从始至终保持恭顺的模样,当然这只是表象,她的心潮却翻涌不休,陆滨害死了自己,却颠倒黑白成了大周忠烈,甚至死后跟她合葬,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怎能容忍!若想还当年之事一个本来面目,就必须扳倒陆家,所以今日她选择以退为进。
刚刚坐下,薛贵人以扇掩唇,小声嘲弄:“玉公主在前头站了半天,本宫还以为玉公主今天出息了,谁想到却是一堆烂泥扶——”
薛贵人话没说完,被西凌雪眼中一道寒光看过去,顿时吓得后脖颈冒凉风。
宴会继续,在一队舞姬献完舞后,坐在西凌峰身旁的妃子在征得西凌峰同意后,上台献艺,高台上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台下的人都仰着脖子张望,一时间人声鼎沸。
这名妃子并非绝色之姿,但是胜在气质脱俗,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奏得行云流水一般,令人临其境,待最后一个余音在空气里消散,众人反应过来,交口称赞。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美则美矣,不过不合时宜,秋夜弹春曲,意境就落了下成。”
在众人惊愣的目光里,宁王又举起了酒杯,朝西凌雪倾斜酒杯,仰脖饮下去。
西凌雪只觉得此人有趣,敢当着皇帝的面,数落皇帝的妃子弹的不合时宜,估计是旷古头一份,端起面前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宁王眼波一动,旋即归于沉静,快得难以把握。
那名妃子脸色苍白,想要跪下请罪,被西凌峰一件眼神逼退。
赵太后却笑了,她侧过身对赵芷茹小声吩咐一番,赵芷茹娇怯地低下头,悄悄退下坐席。
过了片刻,一道悠扬的琴声从远处殿脊上传来,高台上的灯盏忽然摇曳起来,慢慢地,竟然一个接一个熄灭,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萤火虫仿佛雪片一般飘飞而来。
在点点萤光里,绝美少女似乎是从天而降,她穿着一袭湖水色舞裙,手中挽着轻薄的白纱,合着琴声翩然起舞。
随着虫儿越飞越多,琴音也越来越明快,少女的发丝,白纱当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舞裙仿佛流转的清莲,在温馨的光影里变幻出柔美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恍若误落凡尘的仙子。
高台上落座的王公贵戚,什么好看的舞蹈没见过,却也被吸引住,一曲终了,引来高台上下一片喝彩声。
赵芷茹盈盈下拜:“皇上,芷茹献丑了。”
她的头略低下,眼睑微垂,眼光却瞟向一侧坐席,冷擎苍还在饮酒,似乎至始至终没有看她的舞蹈,赵芷茹不禁咬紧贝齿。
西凌峰脸上带着笑,连声夸赞:“芷茹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但学识过人,舞技也这般出众,今晚真让朕大开眼界。”
赵芷茹羞涩道:“皇上谬赞了,玉姐姐的箜篌弹的才真正好呢!”随即目光投向西凌雪,柔柔带笑,“玉姐姐可否让大家一饱耳福?”
西凌雪正在座位里扒螃蟹,“咔吧把”下手非常狠,因为她把螃蟹想象成陆滨。听赵芷茹问起,不禁一皱眉头,这女人跟西凌玉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言语怎么处处针对自己?
“咔嚓”一声掰折一只螃蟹钳子,一口回绝:“这可不行,父皇驾崩时,我发下重誓,三年之内不歌舞娱乐,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