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慕容枫当先告辞离去,秦潇扬本想留下来再好好跟她说道说道,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跟慕容枫一同出去。谁也不知道,这是二人从相识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雨童正准备出去散散步,免得吃完便躺下会积食,突的想起一事,“喜儿,锦绣坊可有人来?”
喜儿出来回道,“喜儿忘了告诉小姐,昨儿个锦绣坊的人过来给小姐送了双鞋和一件最新款式的衣裳,另外约小姐再去醉春楼一聚。”
雨童沉吟一会,这几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有不少头疼的事呢,看来只得先缓上一缓了。
“喜儿,你可知三小姐住在哪个院落?”
“啊?小姐不是准备去三小姐那儿吧?”喜儿吃惊的问着。
“怎么?我就是准备要去那儿,有什么不妥吗?”雨童奇怪她如此高调的反应,瞬间勾起了好奇心。
“小姐,三小姐的生母疯疯颠颠,连下人都不愿意过去服侍,只有一个贴身奶娘一直在里面侍候,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何况天都这样黑了,若是惹得她再发狂,跑出去伤害到人,或者是失足跌到哪里,小姐岂不是平白惹事上身?”喜儿极力的劝阻着,却不知她越是劝,雨童反倒越发想要去见识一下雨晴到底是居住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一想到那个衣着朴素却柔弱中带着刚强的女子,雨童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看上一看。
“你怕你便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小姐……我,我陪你一起去。”喜儿不情愿的嘟着唇,领着雨童朝着越来越偏僻的小径走去。
“就是这儿了,小姐我们在外面看一看便罢了,改日天明了再过来吧。”喜儿一想到那疯妇人发狂起来的样子,心里是由衷的害怕。
雨童理也不理,上前敲响了院门。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衰老嘶哑的声音:“谁啊?谁在敲门?”
门“吱呀”的开了一道小缝,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妇人露出了半边脸,在月色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小姐……”喜儿藏身在雨童身后,伸手紧紧的拉着雨童的袖子,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门内的妇人听见声音,仔细的将雨童看了看,“二小姐?”嘴角瞬间咧开一个奇异的弧度。
“三小姐,二小姐过来了。”将门打开得大了些,侧身让出通道。
雨童和不情愿却被顺势带进来的喜儿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吱呀”的一声关了,惹得喜儿又是一阵颤抖。
“姐姐?”雨晴听见外面一声喊,急步走了出来,“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这时过来了?”
“不过是闲着四处转悠着散步,想到你便过来看看。”雨童随意的说着,缓步走上台阶。
“姐姐,你能想着晴儿真是晴儿的福气。只是……”微咬着唇,有些为难的看眼身后,“怕是母亲突然发病,会吓着姐姐。”
“没事,我既来了,便看上姨娘一眼,也好有机会向千里公子说下病情,让他早做准备。”
雨晴有些迟疑,见到雨童已经走到房门口,只好上前推开房门,当先走进去。
“姨娘,二姐姐过来看你了。你还记得她吗?”雨晴轻轻的走上前,轻扶上一位瘦削的中年妇人,本来正在给一盆花浇水的妇人转过身来,视线便落在了雨童的身上。
“二姐姐?是谁?”惊诧的眸光上下打量进门的少女。
“我是慕容雨童,姨娘身子不好,雨童竟然一直未过来探望,是雨童的不是。”雨童进门之后便立在不远处,并未走前,怕她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雨童?慕容雨童?我记起来了,你是二小姐,二小姐雨童。”妇人有些激动,语无伦次的说着,颤巍巍的走上前,想要伸手去抚雨童的面颊又不敢,于是缩回手来,两手不断的在裙上揉搓。“雨童小姐过来了,姨娘真是高兴。快,雨晴快去泡茶,让二小姐喝茶。”说着转身在一旁的箱子前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老爷那年给的龙井呢?把那好茶拿出来给二小姐泡上。”
雨晴看着母亲多年来难得露出的欢喜脸色,这一次没有发疯,也没有再疯言疯语让人难堪,也是十分激动,满怀感激的看向雨童,带些歉意的轻声道:“姐姐,你别见怪,姨娘说的龙井早在前些年就打发给下人了,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茶。”
雨童笑着摇摇头,“我并不是来喝茶的。”款款走上前去,轻扶着妇人的胳膊,“姨娘,你别忙着找东西了,陪雨童说说话吧。我吃得正饱,什么都喝不下了。”
将妇人搀扶到桌前坐下,转身对雨晴说,“你们用过饭了吗?”
雨晴有些黯然的看一眼母亲,“还没有,今天姨娘说什么也不吃。”
雨童看一眼此时乖乖坐着的妇人,已经松弛的脸颊看不出昔日的风采,干枯的头发夹杂着几丝华发更是不像还不到四十年龄的人,心里叹息一声,“饭菜呢?端上来吧。”
雨晴没想到雨童会这样要求,当下有些难为情的站在原地。已经跟着进来的老妇人开口道:“我去端。”在雨晴还来不及去拦时便已转身到了外间,没一会儿便佝偻着身子端过来一个木质的破旧托盘,里面一碗清可见底的汤,只漂着两片菜叶子,另有一块有些发黄的馍馍,一小盘腌制的萝卜干。
雨童蹙眉看向这连下人的伙食都不如的饭菜,看向一边低垂着头的雨晴,“晚上就吃这个?”
雨晴垂头半晌,透出丝哽咽之声,“能卖的都卖了,院里也没人愿意服侍了,雨晴愚笨,也不知道怎样去求父亲,每次刚出园便被人撵了回来。”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这才带着一双泪眼看向雨童,“上一次大着胆子去见姐姐,还是因为府中那会儿正出事,趁混乱之时这才跑去的。”
雨童知道那一次正好是那个小丫头清月和千里寻之间闹出的风波,于是点点头。
再看一眼这清汤寡水的饭食,实在是看不下去,姨娘这样的身子,再吃这样没营养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养得好一些?当下吩咐喜儿,“你去回府带些吃食过来,能带的都带过来,不管是热的冷的,回来再加热也好。”
喜儿见眼前这景况,早已心下酸楚,听得小姐这样吩咐,立时得命跑出去了。
雨晴一慌,伸手欲拦,“姐姐不用,姐姐能来看看姨娘就很好了,不用这样费心。”
雨晴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因为小时候有一段二姐姐也是和自己亲厚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渐渐和六少爷亲近之后,便疏远了自己,有时候碰到自己也当作没有看见一般的。这次实在是担心母亲才上前去试着求她一次的,能得她挂心上门来看,自己已经很高兴了,怎敢再得她的好处,真怕又像小时那般,自己刚刚依赖了人,便被人不动声色的遗弃了。
“二小姐是好心,三小姐就不要再推辞了,再说姨娘也真的是太瘦了,需要补补。”一旁站着的老妪开口说着,面带着喜色,如过年一般。
“我就说二小姐怎会不理三小姐的?必是太忙了,小时候姨娘可是最疼二小姐的。”
“你是?”雨童心下揣测着她的身份。
“这是我姨娘的奶娘,姓赵。”雨晴此时才想起雨童失忆的事,便为她解疑道。
“二小姐小时候常叫我赵奶奶的,恕老身以老卖老,二小姐小的时候来我们这儿,还很愿意吃老奴做的绿豆糕呢。”老妪咧开了干枯的唇,大大的露出一个笑容。
“是吗?我竟不记得了,前一段出了些事情,我对以前的事都忘了。”雨童抱歉的说着,原来这本尊小时候与她们还是亲近的,却不知为何后来又疏远了呢。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二小姐不会不理三小姐的,原来二小姐是都忘了,如今都记起来可就好了。”赵嬷嬷乐颠颠的说着,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理会这院子的人,原来二小姐竟然不是故意疏远,是忘了的,这让跟着姨娘嫁出来吃了这么多年苦的赵嬷嬷瞬间心里非常满足,似乎日子已经转好了一般,让雨童心里一阵拥堵。
“雨童小姐爱吃奶娘做的绿豆糕,我也记得,我还记得二小姐小的时候说要嫁给二皇子呢。”一旁听着她们谈话的姨娘忍不住插话道,惹得赵嬷嬷张开豁牙的嘴哈哈笑了起来。
雨晴偷偷看一眼雨童,见她脸上并无恼色,这才将心放下来,“姨娘,小时候的玩笑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谁知姨娘正色道,“谁说是玩笑话,雨童说了好多次,以后一定要嫁二皇子的,我还说等她出嫁了为她梳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