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姐，外面风大，还是不要多坐的好。”春分拿着裘衣披在宁洛云身上，二殿下已经走了有些时候，可是宁小姐依旧坐着不动，嘴角吮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一般。
身上多了层束缚，宁洛云睨了眼身旁站着的人，这个叫春分的宫女，对她的事照料周全，凡事不用她开口，就先一步送到眼前，见江承迩来了，会自觉的退下，是个聪明人。
在宫里当差的都是机灵人，不机灵的只怕已经做了花料，既然她要回府，她院子里的奴才也都被处置了，院中无人，毕竟是自己跟前的人，总要找个自己称意的，可是宁府里，除了娘亲和兰姨，她谁也不信。
“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可还有人？”宁洛云拢了拢身上的裘衣，轻声询问着身旁的宫人，那平波无痕的语调，猜不出话里是不是别有含义。
“回宁小姐，奴婢已经十八了，早年大旱，家中困难，幼时便卖身进宫了，多年未曾归家，家中的事，奴婢也说不清楚。”春分到底是宫中待了多年的人，回话滴水不漏。
宁洛云也不在意，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只怕这几年，她被问的也不少了，一句说不清楚，无论是不是有人想攥住她家人说事，只怕都要思虑一下，当年她要是懂得明哲保身，也就沦落不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你在凤仪殿多年，想来对宫中的事也知悉一二，那你说说，皇后为我的事大动干戈，是为了成全我，还是为了成全她？”宁洛云目光淡淡，就这么瞧着站在身旁高出自己大半的人。
春分一听，脸吓得煞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嘴唇打颤，怎么也合不起来。
“那你再说说，皇上自我入宫之后，就不曾踏入凤仪殿，是恼了皇后，还是恼了我？”宁洛云不管春分已经被吓成什么样子，反而又接着问了一句。
本就吓得不清的春分，更是被这句吓得魂不附体，妄言天家之事，是要掉脑袋的！
宁洛云似是来了兴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走到春分面前，一双清亮的眼，直直盯着跪着不语的春风，春分从来不知道，有个人三言两语，就能逼至如此境界，她能说什么？无论回哪一句，她今日都活不了。
两人谁也不先开口，宁洛云也不再问问题，就等着春分给她一个答案，就站在春分面前，虽然才六岁的身子，却犹如一坐大山，压在春分面前。
快四月了，正是凉爽风大的时候，宁洛云特地找了有荫的地方待着，可是春风额上偏偏落了斗大的汗珠下来，人也瑟瑟发抖，比病刚好的宁洛云还要虚弱上几分。
就在春分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听到小娃独有的稚嫩清悦的嗓音。
“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情，总要选一个来走，你觉得我的答案对吗？”由宁洛云说出的话，带了几分稚童该有的天真。
春分连连点头，也不管那番话是不是和她行事准则符不符合，这时，她哪敢说不是。
本以为是柔弱的羔羊，却只是表象，内里，却污黑的让人心惊。
宁洛云笑了，“那你知道该怎么选了吗？”
“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宁小姐。”春分赶紧表明心意，就怕慢一句，得罪了面前的人。
可是宁洛云还是不满意，人太聪明也不好。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啊。”宁洛云退了一步，语气里满是失望的意味。
说完之后，也不再看跪在地上人，转身正要离开。
春风心下大骇，在宫里，威逼利诱的事，她没少遇到过，总是能借着装疯卖傻避开，她自小就被卖进宫中，宫里人都换了好几拨，她能活下来，还能分到凤仪殿做事，没点保命的本事能行吗？她知道那一大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本以为这次能混过去，毕竟这宁小姐，这几日就该出宫回府了，拖个几日，想来就没事了，哪知道，这宁小姐才多大年岁，这心计，一点都不比宫里的贵人主子们逊色！
“奴婢愿意跟在宁小姐身边，奉宁小姐为主。”明哲保身和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春风不知道别人会怎么选，她只知道她在宫中多年，她想活着。
走开几步的宁洛云止了步子，嘴角微扬，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喜悦的情绪，这才重新回到春分面前，她并不是随便决定一个人，她身边没有一个可值得信赖的人，娘亲身边还有一个兰姨，就算她风光回了宁府，府里也没有人敢轻视于她，可做起事来，没有人，也是不行的。
春分，她观察几日，那日她问过了春分的名字，也让春分在旁伺候，其他宫人虽是妒忌，却没做出让春分难堪的事来，也没疏远排挤，这样的人，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宁洛云在春分面前蹲了下来，声音轻细，“我想你应该知道了，这几日我要离宫了，既然跟了我，也就该随我一同回府，还有几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要准备些什么。”
说完之后，小小的身子罩着裘衣，转身离开了，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春分好半天才有了反应，失力一般瘫坐地上，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无措，那真的只是一个六岁的雉儿吗？那几日来的病弱可怜，都是假象？在皇后面前的乖巧懂事，也都只是做戏？
－－－－－－题外话－－－－－－
女主在腹黑路上越走越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