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菡沉默了,紫烟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夫人的确一直都对小姐很不错,但她却总有种违和感,数次提醒小姐希望她能多长个心眼,可偏小姐生性单纯执拗,一门心思认为夫人是真心待她好,待夫人极为亲近敬重,但凡底下的人说一句夫人的不是,轻则一通责骂重则一顿板子。
光是想想,小脸就不禁一片惨白,却隐隐透着丝倔强和期冀。
苏妙菡知道,她是在期冀自己能够相信她,哪怕明知这个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自己挨上一顿责罚告终,却还是倔强的走了这一步,无非只是期望自己的话能在她的心底埋上一颗怀疑的种子,而一旦有了这颗种子,那她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董氏掏心挖肺,多少会堤防着些,那紫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得不说,此番用心的确良苦,重生后的苏妙菡心知肚明煞是动容,前世的她却并未曾领这份情,反而狠狠怒斥了紫烟一番并将其杖责了二十板子,使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且当时因为愤怒而刻意疏忽了她,令她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从而落下了病根,才会在后来的那次责罚中没能挺过去,早早香消玉殒。
想到这儿,苏妙菡一时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怜惜有之,愧疚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恨,恨董氏母女的人面兽心,恨秦宇轩的冷酷绝情,更恨自己的愚昧无知。
苏妙菡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旁的紫烟她沉默良久却以为她果然生气了,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
“你这是作甚?我何曾怪罪于你了?起来吧。”
“小姐……”闻言,紫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仔细观察见她果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站起了身,不过心下显然还是有些疑惑。
但苏妙菡也没打算多解释什么,只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为何你不怀疑是宫九那边传出的消息?”
“这个……奴婢觉得,从宫督主独自一人悄悄上门这一举动来看,显然他还是顾及着小姐的闺誉的,想来也是不愿小姐因此而受到中伤,又怎会……”
“看来紫烟对他的印象似乎很好?”苏妙菡微挑柳眉,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紫烟的脸不禁红了红,有些窘迫的跺了跺脚,“小姐说什么呢?奴婢只是觉得他也算是真心待小姐好的人,所以才……”
“哦?紫烟觉得他是真心待我?何以见得?似乎我与他也只匆匆见过几次,却是从未说过话。”
“具体的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个人的眼神应当是最诚实的,而每次宫督主看着小姐的眼神都会让奴婢有种错觉,就好像是在看……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只可惜……”紫烟不禁轻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惋惜。
只可惜他再如何痴情,却也只是个阉人,而且性格也着实太过阴狠残暴了些。
后面的话紫烟并未说出来,但苏妙菡却很清楚。
对于宫九不是个完整的男人这个事实,苏妙菡心里说不惋惜是假,但却并不太在乎,就算他不能给予她一个女人该享受的欢愉,甚至连个孩子都没办法给她那又如何?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而这个选择题,对于重活了一世的苏妙菡来说并不难做出决定。
一个爱她的男人易找,但一个愿意无条件包容她、宠爱她,重视她胜过自己生命的男人却难寻。
这是属于她的幸运,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丢弃第二次,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眼底闪过一缕决绝狠芒,谁若敢,绝不轻饶!
正在这时,却闻管家来传话,说是宫督主听闻了她身体不适,特意上门来希望能见她一面亲自致歉。
苏妙菡先是一愣,上一世好像并未有这一段,随后才想起来,那时她一醒来满腹怒火深感屈辱,当时便带着一众下人出了门想去找宫九告诉他死了这条心,癞蛤蟆别妄想天鹅肉,不想正好在大街上遇到他,结果就当街把他给狠狠羞辱了一通,依稀记得当时她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浓浓的愧疚侵蚀着她的心,同时又带着些许期待以及忐忑不安。
“小姐?小姐?若是小姐不想见的话……”
“不!”苏妙菡连忙反驳,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了,遂深吸一口气,缓缓情绪面无表情平静道:“请宫督主到院子里的凉亭吧,我随后便来。”
“是。”
随后,苏妙菡又叫紫烟赶紧帮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了身衣裳才缓缓往凉亭走去。
一袭血色红衣随风飘舞,肆意张扬,五官精致如画雌雄莫辨,剑眉入鬓,一双略显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泛着慑人的冷芒,偏又隐约透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惑人风情,红润的薄唇习惯性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邪魅似魔,凉薄无情,却出奇的勾人。
虽身份不堪,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令一众世家子弟都自愧不如。
这一刻,苏妙菡的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风华绝代!
甚至连身为琅邪国第一美人的她都蓦地有种自惭幸亏的感觉。
“果然世人皆称宫督主为大魔头也不是没理由的。”话一出口,苏妙菡就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果然,只见宫九脸上的笑蓦地僵了僵,眸光微微一黯,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误会她的意思了,怕是以为这是讽刺吧,哪里又能想到其实她只不过是觉得他太过邪魅惑人了才会突然“有感而发”呢?
然而这话苏妙菡却也是不好说出来的,只能干笑着解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宫九却是轻笑了笑,仿佛刚刚一瞬间的黯然只是错觉。
“无碍,事实如此。”顿了顿,又颇为关切的问道:“不知现在苏小姐的身体可好些了?我带了御医来,不如让御医给苏小姐把把脉可好?”
那森冷的丹凤双眸,此刻却溢满了缱绻柔光,专注得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仔细看,却又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苏妙菡蓦地鼻子一酸,瞬间泪流满面。
“妙妙你怎么了?”情急之下,竟是将一直埋藏于心底的昵称唤了出来,“若是你恼我连累你闺誉受损,尽管打我骂我便是,莫哭了,我心疼。”
哪知苏妙菡一听这话却是哭得更凶了,而那声熟悉的称呼,就像是某种机关一样,轻易挪开了压在她心底的那块巨石,自醒来后就一直强制压抑忽略的所有负面情绪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一时忍不住竟是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眼泪就像是绝了提的江水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香软的娇躯一入怀,宫九整个人都像遭雷击了一样登时傻了,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然而听着她像个委屈无助的孩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哭泣,满心的狂喜却瞬间被浓浓的心疼怜惜和滔天怒火所取代。
“妙妙,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说可好?”温柔的声音带着丝诱哄的意味,在苏妙菡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勾人的丹凤眼此时却是一片阴狠,仿若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